那些冬夜里的故事埋藏在记忆深处,随着远处的烟花升起又落下……
在农村,每到大寒节,人们便开始忙着除旧布新,腌制年肴,准备年货。在大寒至立春的这段时间,有很多重要的民俗和节庆,如尾牙祭、祭灶和除夕等,甚至是连我国最大的节庆春节也处在这一节气中。
农村的大寒是一个充满喜悦与快乐气氛的时节,寒风凛冽的夜晚,偶听得远处窸窸窣窣的鞭炮声,夹杂着天空簌簌落下的斑点烟火,屋内的人们内心不觉得就生出了丝丝惬意,又像是一个警钟,断断续续地敲打着房门,挨家挨户地告诉着我们:年,又快到了。
多年前,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时令节气,一个漫天飞雪的寒冬夜,五光十色的礼花在天空炸开了花,仿佛要将这无边的黑夜烫上一个金色窟窿,原是某个神仙的生日,好像说的是财神爷,左邻右舍纷纷争分夺秒似的庆祝,有的包饺子,放鞭炮,那阵仗一点都不亚于除夕。
夜才刚刚拉起帷幕,我还在干姨的药店前台坐着,与一个曾经的挚友阿葙搜罗着台式电脑网络里各式各样的电影,形形色色的类别从眼前飞快划过,我们都企图能够从里面找到一部令彼此都满意的电影,只是搜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兴趣爱好截然不同的两人果然是不容易找到契合点的,但些许相同的经历和志趣,又总能让我们惺惺相惜。就像是冰火两重天,看起来冰与火是不能共存的,但在某些境遇下,冰与火又总能保护、包容和成就彼此。
与阿葙的认识并不是在寒冬,而是一个炽热的夏日,那是一段快乐的日子。多年前,一些机缘巧合,干姨和母亲走的很近,犹如姐妹。高考刚结束,干姨就托赋闲在家的我为她的干亲儿子辅导功课,辅导的地点就在干姨的药店。于是午饭后,我早早来到药店,阿葙和干姨早已等侯多时。
第一次见到阿葙,印象最深的是那双囧囧有神的眼睛,一眼彷佛就能把人看穿,尽管瞳孔里充满着暖意,我竟有些不知所措,干姨的一句:张老师你好!打破了这尴尬又微妙的气氛。殊不知,自此以后的几年,我与阿葙将会是彼此唯一的挚友和知己。
药店里一年四季都弥漫着一种特殊的味道,像是药草的香味掺杂了一些微微的驱蚊香,芬芳悠长,闻久了总让人留恋,以至于搞不清楚到底是药草香多一点还是驱蚊香多一些。
门店的向阳面是一面玻璃墙,太阳升起,阳光温柔地洒进玻璃墙内,使得屋里通透又明亮。我最喜欢去药店待着,有时是和干姨、小妹、阿葙一起坐在玻璃窗前午饭,有时是和阿葙讨论我们杂七杂八的兴趣,有时是坐在橱窗前看着来往的行人发呆……
干姨和阿葙也常去我家,父亲母亲都会热情招待,记得有一次,阿葙削了个蹩脚的苹果,他说那是自己第一次削苹果,大家都戏谑问阿葙这苹果要给谁,阿葙犹豫了一下,悄悄把苹果递给了我,大家都起哄闹腾了起来,干姨激动到甚至想撮合我和阿葙定个大岁的娃娃亲。
我和阿葙倒从不觉得这玩笑好笑,每到这时,我们都会偷跑出去,有些话题并不想大人们参与,因为彼此的一些心照不宣也只有同龄人的我们能懂。
夏日散步是最舒服的,趁着昏黄的灯光,原本局限的思绪就像被微弱的路光启明了一番,此刻竟能飞出很远。我和阿葙会憧憬一些对于未来的期待,会讨论刚出的文学读本里哪一篇比较打动人心,会彼此交换童年经历,烦恼的,苦闷的,开心的,久远的,最近的,都是我们无限的话题。我们总有无限的话题,以至于忘记了时间,每次都要母亲和干姨多次催才能结束话题各自归家。
夏季被时间拉的很短,寒冬又总是一年一年来到。当爱情公寓主题曲《虹之间》风靡大江南北的时候,漫天飞雪也随即呼啸而来,一夜醒来,雪白茫茫地覆盖了这里的整个世界。
那时候阿葙已经搬去了干姨家,与我们家只有一路之隔,趁着大雪,我便与阿葙还有小妹约好出去堆雪人。顾不得雪后的风刀子似的刮来,手套也丢在一边,疯狂攒雪球,攒一会手冷的就要僵掉,实在受不住了就去屋里暖一会,还没暖透就赶紧跑出去继续工作,好像下一秒雪就会融化。外公见了我们这状,直说我们是一群傻孩子,我们仨却乐得咯咯笑。
堆了好大一会,一个嘴歪眼斜的雪人先生终于诞生了,没有高贵的礼帽,就用水桶代替,没有精致的手掌,就插上扫帚。这是个伟大的时刻,纪念第一次合力完成了雪人先生,我们三个都与他合了影,冻地小脸红扑扑的,在手机相册里显得格外木讷。
阿葙提议,我们应该放首歌庆祝一下,于是就放了手机里一直循环的歌曲《虹之间》,就像烙印一样,以至于后来每次听我都会忆起当年一起堆雪人的场景。
印象里的阿葙永远都是沉闷且乐观,无论生活曾给予了他多大的磨难,最痛心之处或许旁人永远无法体会,在干姨那里,我也总能感知到阿葙的小心翼翼和无可奈何。
与阿葙记忆里的最后一次美好竟也是在大寒时节,同样的烟花漫步的冬雪夜,我们奔在回家的路上,烟花与鞭炮声是那么紧凑,好像下一秒就会在身旁炸开,我们狂奔在大道上,天空杂乱地飘着雪,我们狂呼着,雪飞进嘴巴,瞬间就会融化,快快跑吧,跑着跑着我们就长大了。
新年一年一年地来到,年轮一圈一圈地旋转,不管曾经有过多少美好且难忘的日子,哪怕从前的我们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消逝在各自的人生轨迹里,终是抵不过世事难料,现在的我们却是再没了音讯。当窗外烟花再起的冬夜,我总会忆起这一切。
冰与火也只有在某些情境下才能彼此包容,彼此成就,而当这个情景不再的时候,它们都将成为不相容的物体,消逝在彼此的世界。尾牙祭冬夜的烟花再美,也终有过去的时候,正如我与阿葙的友谊。
而这,也恰如我们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