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放榜与解元

隆治十五年九月初四。

神京城，贡院，至公堂。

此刻主考官杨和，四名同考官，内外监视官，并一系列负责收录、弥封、誊抄、对读的官吏都在。

经过十余天的批阅和检查，本次秋闱将要录取的一百三十五套朱卷已经按位次顺序选了出来。

今日将要在所有乡试官员的见证下拆封考生原卷，通过比对原卷和朱卷上的编号，来获知中举考生的姓名和籍贯，然后再填写榜单。

他们先是填了一份草榜，当场宣读并经所有官吏确认后，再将其誊抄到正榜上，然后送至顺天府尹处，由其审核确认并钤盖印信。如此一套流程走完，中举名单这才算确定下来。

……

九月初五这天早晨，天刚蒙蒙亮，林瑾就被激动得一夜没睡的黛玉摇醒了。

迷糊间看着如儿时一般趴在自己床头、一点儿也不见前几日扭捏姿态的黛玉，林瑾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便顺手揉乱了她的发髻，直到她有些生气了才意识到情况不对，然后慢慢睁大了眼睛。

“阿姐，现在什么时辰了？外面天好像还没亮吧～”他声音有些模糊，显然还没睡够。

“瑾儿，今天是初五哎，放榜的日子到了，娘亲答应陪我一起去看榜了！”黛玉语气有些兴奋，以前她只在书中见过放榜时的盛况，今天终于有机会去亲眼看看了。虽然只是举人榜单，但她仍很满足。

“现在时间还早，让我再睡会儿～”林瑾还迷糊着。

“哎呀你别睡啦，天马上就亮了，父亲说天亮就放榜了，现在顺天府衙门前一定挤满了人。”见林瑾不起，她干脆把刚洗过的、冰冰凉凉的小手伸进了被窝，挠林瑾的痒痒。

如此一番，林瑾终于从被子的封印中解脱了出来。

简单洗漱过后，一家四口于正厅用饭。

林瑾与林如海都是一脸淡定、胸有成竹的模样，老神在在地喝着粥。他们中一人对自己很有自信，另一人通过口述得知了儿子的答题情况，对自己的判断很有自信，故而心中不慌。

而黛玉和贾敏则一脸紧张，明显无心用饭，却又不得不等他们两个。

待几人用饭完毕，林瑾、黛玉、贾敏三人便乘坐马车出发了。林瑾自是可以去近处看榜，但女眷们却不方便抛头露面，到时坐在马车里掀开窗帘远远看着就好。

放榜之处不在贡院，而是在顺天府衙，同样位于中城，距离林府并不算远。

随着马车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路上的人明显多了起来，其中大多数是三五成群、书生打扮的学子，少数则是和林瑾一般、携家眷同行的京城子弟。

到顺天府衙所在街道之后，马车实在是走不动了。本次秋闱考生一千八百人多人，如今绝大部分都聚集于此，再加上考生家眷，两千多人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

无奈，林瑾只好下车，带一小厮往张榜处挤去，留母女二人在马车里，由管家看护。

当林瑾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挤到近前时，衙门的大门打开了，然后从中走出几位吏员，互相配合着将书写于上等白纸之上的桂榜，张贴于府衙门口墙壁上。

本朝秋闱放榜时是不会唱名的，张榜后由学子们自行观看，只有殿试中了进士之后，皇帝于金銮殿召见时才会唱名。

挤在人群中，只扫了一眼，林瑾就扬起了嘴角，露出了一抹果然如此的笑容，然后示意小厮往外挤去。

已经在榜上看到了自己与韩景行、李璋的名字，甚至把整个榜单都记在了脑海里，他自然没有继续留在此处的必要了。

逆着人流往回走的路上，一道道惊呼声在耳边响起。

“赵兄，我看到你的名字了！三十七名！”

“哈哈哈，成了，小爷我成了！”

“父亲，我终究没有辜负您的期盼！”

“老夫蹉跎半生，果真是没有中举的命么？罢了罢了，从此断了这个念想也好……”

“咦，解元是谁，是中秋诗会上的那个林瑾吗？”

……

远远停靠于路边的马车上，黛玉她们还在着急地往府衙门口张望，似是想穷尽目力、穿透人群，看清榜单上是否有林瑾的名字一般，丝毫没注意到林瑾已然归来。

等他爬上了马车，两人才后知后觉，被林瑾吓了一跳。

“唉～”不等母女俩发问，林瑾先愁眉苦脸了起来，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见此情形，她们心里一跳，暗道恐怕没中，然后一瞬间之内想出了千百种安慰林瑾的方法，正欲开口，却听林瑾说道：“娘亲，阿姐，如今我得了解元，日后若是无缘进士，怕是难逃伤仲永之名啊！”

听到这话，两人安慰的话语还没吐出，就又被硬生生吞回了肚子里。

“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还带大喘气的？”贾敏没好气道。

“瑾儿，你刚刚的样子好讨厌！”黛玉也口中轻嗔。

但两人眼中都难掩笑意，显然对林瑾中举并摘得头名很是高兴。

“娘亲，阿姐，我们先赶快回府吧，父亲现在应该还没上衙，正好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免得他今日在衙门里分心。”看着外面越来越多的人，林瑾赶忙朝母女俩说道，担心再不走待会儿就走不掉了。

“也好，老林，回府。”贾敏点了点头，然后吩咐管家往回驶去。

……

顺天府衙门口，几人欢喜几人愁，其中欢喜只属于少数人，而忧愁则属于绝大多数人。但无论如何，今天的太阳终究还是照常升起了，神京城中各处衙门也开始上值。

礼部，仪制清吏司郎中刚进堂，就见一顺天府衙吏员赶来求见，送来了一份秋闱中举名单。郎中先是查看了番，然后赶忙将其送至刚下朝的礼部尚书处，再由尚书派人送进宫呈给皇上。

虽说直接由顺天府尹于早朝时呈给隆治帝更为简单，但该有的程序不能少，需先由礼部对其进行复核备案。

皇宫，御书房。

“皇上，礼部将今年神京秋闱的录取名单呈上来了。”戴权从小太监处接过一份奏折，轻声禀报隆治帝。

隆治帝接过，打开翻看了一下，见解元是来自神京城的林瑾，随口问道，“这林瑾是京城哪户人家的子弟？”

“若奴婢没记错的话，林如海的嫡子就叫林瑾。”戴权先是仔细思索了番，然后恭敬答道。

听闻此言，隆治帝略微有些吃惊，“他今年貌似才十三岁吧，如此年纪的解元，林如海倒是教子有方。”

言毕，他又仔细想了下林如海这几年来于户部的作为，眼神有些明灭不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