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十七了啊……’
有时候他人的一句无心之言，却能使得另外一人感慨万千。
更何况还是一个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石室内，被锁住了手脚的人。
直到听见洛玉之这一句“十七”之后，张燕廷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这暗无天日的诏狱之中呆了整整三年多了。
以至于，就连他记忆里面那位有些纨绔的世子殿下，都已然完全褪去了曾经那一股顽性，走上了一条他爹淮南王最不愿意他走上的一条路。
曾经张燕廷与淮南王喝酒的时候，就听他说过，不愿意沈安与朝廷有任何的牵连，更不想沈安继承他什么异姓王的封号。
一句“本王多活一日，安儿便无忧一天！”，便道尽了他对于自己这位独子唯一的期待。
沈安不想读书？那就给他安排一个书香小姐当婢女；沈安不想习武？那就将这九州最好的武修招来给他做护卫……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许帝三年前居然会突然将脸翻得那么彻底。
纵使是淮南王早就对许帝给扣帽子的行为有过预料，甚至也提前做好了准备，但却也没料到，许帝并没有用什么阴谋阳谋，而是选择直接出兵围杀。
而且不光如此，朝廷那一次出兵“平叛”的时机，抓得可谓相当准。
当时，淮南王麾下的七位螭龙将领只有两人留在王府内，沈家军的大多数也不在淮南王身边，而是远在数百里之外。
等张燕廷得知消息，领着麾下的精兵赶回淮南王府之时，等着他就只剩下了朝廷禁军设下的重重杀阵。
毫无疑问的，淮南王麾下出了一个叛徒。
但这个叛徒是谁，眼下已经不重要了……
他如今身在诏狱，那便再无丝毫翻身的可能。
虽然说朝廷说只要他交出自己的内法和武诀，就可以留他一命，但是他用脚趾去想也能够想明白，在他交出自己的内法武诀之日，便是他问斩之时。
不过，若是此间世上真能有一位武道奇才能够继承他的内法武诀，那他自然也不会吝啬。
可惜，这些日子，朝廷送来的人却是无一人入得了他的眼。
而今却没想到，朝廷派来学他武诀的，竟然是世子殿下……
张燕廷不由沉下了心念，闭眼长出了一口气，再次看向十尺之外抱拳的洛玉之，启口道：
“回去吧，小子。要学我的枪诀，你还不够格！”
这句话没有用复音之法，但却也是出乎洛玉之的预料。
他没想到自己摆出了淮南王世子的身份，这张燕廷依旧是将他拒之门外，虽然比起游戏里主角要温和许多就是了
洛玉之沉默了好一会儿，再次拱手道：
“张前辈还未试过晚辈，怎知晚辈不够格？”
“本座阅人无数，你虽资质不错，但……”
洛玉之严声打断：“请张前辈赐教。”
“……”
闻言，张燕廷垂目沉默了一会儿，随即眼睛一瞪。
轰隆隆……
石室地面的碎石尘土开始颤动。
继而，张燕廷体内的武气，宛若热浪一般，扭曲他的身影，同时整座石室内部空气也迅速燥热了起来。
洛玉之感觉刚刚还在一座冰窟内，但突然此刻就已经进了一座桑拿房，空气中的水分凝作滚烫的水珠，从他鼻尖和口中钻入肺部，灼烧感自喉咙处游遍全身。
“哈——呼——”
见状，洛玉之当即盘坐下来，双手捧在丹田处，运转阴阳混元功，调节自身经络的流向，继而中和这股涌入体内的炙热武气。
不一会儿，炙热感消失了。
张燕廷收出了自己的武气，但脸上却显露出了一股不敢置信和苦恼情绪杂糅的眼神，眼睛瞪大，眉头却是蹙得很紧：
“你练的什么内法？（殿下，我一旦教您武诀，你可就是不好脱身了。）”
“混元剑仙所留的遗篇。”洛玉之听着，神情自若地拱手答道。
“混元剑仙……（殿下，王爷在嵩山给您备好了一切。您尚可一直躲在嵩山，改名换姓做一辈子少爷。）”
复声与原神的字数差距太多，导致洛玉之还硬是听了好半天，才把这复声传音给听懂。
洛玉之脸上显露出一些无奈。
他还真是不想当这个淮南王世子。
但奈何……天不遂人之愿，洛竹音被二公主给看上了啊。
“所以，张前辈，我这应该算是合格了吧。”
“……”
张燕廷没说话，他不想洛玉之去淌朝廷这道浑水，一旦答应教他武诀，那他之后大概率就会被锁在朝堂之上了。
见他沉默了，洛玉之迟疑了一会儿，问道：
“难不成张前辈是怕死吗？”
“嗯？”
“是觉得若是把内法武诀教给晚辈之后，朝廷便不会再留前辈您一命，所以才这样不愿意将您的内法武诀传授给晚辈？”
“……激我？（殿下……）”
洛玉之侧目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石门，再次作揖道：
“还请张前辈宽心，若是张前辈愿意教我内法武诀，我此后定然会为张前辈您向朝廷说情，让张前辈您得以能够安度终老。”
这是想要救我出去？！
张燕廷感觉世子殿下是这个意思，顿时笑道：
“说情？你可知我为何会关在这里？（殿下，请三思，您不用管我……）”
“只听说张前辈似乎是淮南王座下一人，其他就不知道了，但……如今的大乾朝廷也绝非不重义士朝廷。若是您教我内法武诀，那也相当于您于朝廷出了一份力，就算念及这份人情，朝廷也绝不会下狠手让张前辈落得个魂落乱葬岗的结局。”
“……”
“呵！”洛玉之冷笑一声，“却没想到，张前辈这样的人物，竟然也会婆婆妈妈的……”
听到这话，张燕廷也是明白洛玉之是下决心要管自己了，便也是连忙点头：
“呵……却没想到我张燕廷如今仅是落得如此一个下场，竟然被你这小子给骂婆妈！那你小子别后悔。”
洛玉之听到这话之后，连忙也是单膝跪落：
“徒儿洛玉之，拜见师父。”
也就是这句话说完的时候，却听一阵齿轮啮合的咔咔声，洛玉之身后那扇万斤重的铁门也被机关锁链给拽了开。
许凤蝶声音也传入了石室：
“洛公子，出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