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凤冠,日记

秦观愣在原地。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顶……凤冠。

金铸凤身,羽绽而华光流溢,翠镶凤尾,色艳且钟灵毓秀。冠边垂有明黄流苏,满溢雍容威仪之感。

在油灯烛火之下,雏凤栩栩如生,仿若下一刻,便会垂翼于九天之上。

铁盒之中,除此冠,再无其他物件。

秦观心中纳闷,用手端起凤冠,细细端详着。

精镂细刻,金质架冠。

如此精细做工,根本不像是冒牌假劣之物。况且凤冠乃是尊贵之物,于皇家之中,亦只有皇后这位真凤佩戴,或是公主这等贵胄。

谁敢造假凤冠,九族人头顷刻便会落地。

这可不是玩笑话,身为六扇门的追风,他最为清楚密探捕快的无孔不入。

只能说,都能知道你一天吃几顿饭菜,用的餐具有无僭越,连跑了几次茅厕,都是一清二楚。

这等贵重之物,怎么会出现在这?

而且就在罗生藏匿的暗室之中,还有鬼灵门李瘦,那早已身死的欢喜庙六欲僧人。

秦观不得其解,只能隐约嗅到一丝不对劲。小心翼翼的将凤冠放回铁盒,这般烫手山芋,他真想一丢了之。

和皇室沾上边,不是鲲鹏直上,就是落入地狱,显而易见的后者更多。

起身,照了照仍在溢血的李瘦,人头就掉在一旁,狰狞可怖,眼神又带有迷茫不甘。

死不瞑目……

他上身衣衫杂乱,褴褛,但有一处褶皱相较于比较鼓胀。

顾不得死者为大的道理。

秦观伸手掏去,在里兜内测,果真翻找出了一本薄薄的黄册子,上面破旧,却是一尘不染。

侧边的书页撅起,李瘦应当经常翻阅。

秦观寄希望于此,看看有无蛛丝马迹,可以用来推敲。

纵然是棋局,他也得看明了。

怀揣激动的心情,秦观掀开书册。

“太真二十八年,辰月,十二日。”

“师父让道爷游历一番,剜点心肝,好炼制秘宝。总之,道爷我下山了!”

秦观神色怪异,这不是武功秘籍,也不是什么机密情报,而是一篇日记。

倒是个有文化的邪魔。

继续看去,中间好几页都留着空白:

“辰月,十六日。”

“我又一次踏入这滚滚红尘,来了这苏宁府,好地方,繁华之地,烟柳泛舟,参差百万户人家……”

江州苏宁府,乃是南楚与大齐交接地带,鱼米之乡,繁华之所。鬼灵门的地界,该是在大齐的豫州一带,离江州倒也不远。

这些个邪魔九道,分散在五国各州,都是雄霸一方,无法管教的主。

“辰月,十八日。”

“杏雨楼的老鸨,邀请道爷去给她们那里驱驱邪。呵呵,道爷施法之后,她还呲着牙贴道爷身上,人老珠黄的,道爷犯恶心。”

“辰月,二十二日。”

“妈的,道爷今日在街头卜卦,囊中羞涩!天杀的,杏雨楼的小娘皮太嫩,叫的又浪,除却第一次驱邪不收费,她们竟然套道爷的银子,再也不去了。”

“辰月,二十三日,杏雨楼驱邪。”

“辰月,二十四日,杏雨楼驱邪。”

……

秦观面容古怪,剩下这几日,李瘦都是在驱邪和破产之间徘徊摇摆。

要不是说,这烟柳之地碰不得呢,连邪魔外道都经不住诱惑。

李瘦也不敢白嫖,在苏宁府这寸土寸金的地界,开青楼,她们背后都是有能量的。

继续往下看去,便都是他在苏宁府的轶事,没有一丝重点。记载日记,兴许只是这邪魔的一个偏好。

秦观有些不耐烦,他是来看这个的吗?

书页一层层翻过,一本薄册子,几乎要让秦观翻完,终是看见了有用的讯息。

李瘦在酋月(八月)之日,回到鬼灵门。

待了半个多月,其中便有师爷递给他“玄龟息隐诀”,令其在门中苦练。

“酋月,二十八日。”

“师爷又让我下山,道爷不情不愿,舍不得门中师妹。临走时,这老头给了我一个铁盒子,让我去凉州……”

看到这,秦观顿时来了精神。

这铁盒子,竟然是在鬼灵门流出来的。有趣的是,后续的内容里,李瘦并没有写来凉州的目的。

他在隐瞒什么?

后面的日子里,李瘦再也没有写过日记,包括他与六欲和尚的事。

翻到最后一页:

“他娘的!道爷遭了大霉运,常年捕鹰,竟是让鹰啄瞎了眼珠,接下来,便逃到沙罗城养伤吧,师爷说留了一个秘道给我。”

内容到此戛然而止,这几行字看着非常潦草,和前几页的字体都不一样了。

这道人丢了一臂,应是换了只胳膊记。

秦观注意到了上面的话。

秘道?是说这间密室么。

抬着油灯,秦观绕着暗室看了一圈,各处的墙壁摸了个遍,似乎除开云云灵位这一招,都无打开暗室的可能。

但,这日记上,一句罗生也不曾提过,刀架脖颈上时,李瘦也说不认识罗生。

若他不曾说谎,这秘道在何处?

秦观猛地扭头,看向暗格。

这铁盒也就几寸大小,至于挖个八尺暗格来放置么,定是另有猫腻。

秦观看着松土,又是一掌拍击而下。

原本放置铁盒下面土壤,却是脆弱的不堪一击,显露出一个幽幽洞口,口径约莫有三尺之宽,一人通行,定是毫无阻碍。

很显然,李瘦逃亡之后,便是顺着这秘道进来的,暗格是他后面培土塑造的。

对于罗生这一点,他莫非不曾说谎?

秦观探身俯望着。

洞里漆黑如墨,仿佛可将一切吞噬。

犹豫良久,还是不曾跳下一探究竟。

日记也是可以造假的,若非他亲眼所见……不,有时候连双眼,或许都会欺骗自己。

万一,这洞口通往的终点,不是如李瘦所说,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死局,他可就真的无葬身之所了。

纵使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能涉险。

走出暗室,将云云的灵位摆正,轰隆过后,暗室便又再次尘封起来。

踏出内屋,瞬息之间便消失在黑夜。

……

夜里的荒漠,阵阵阴风呼过,掀起沙土,有时便会露出骇人的白骨。

只不过沙尘掩过,痕迹便会彻底埋葬。

有一黑衣人蹲坐在此,凝望着前方的沙地,在其旁边,罗生正不停地呕着鲜血,浑身颤栗。

直到晨曦将要破晓之时。

黑衣男人这才缓缓起身,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聪明,好久不曾遇到这般迷人的猎物了,铁盒也落于他手了么?

“呵呵,熙宁公主……”

罗生埋头,一声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