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内。
进入大门,就看到花苑,虽说十一月,却也有一些植物开着花。
在老妇人的述说中,伏子厚这才知道,进入花苑的三条路,直走是到前院,正堂便在前院,而左边是直接绕过前院,去到后院,至于最右边的路,则是通往李家阁楼。
本以为花苑已经够大,但来到前院,伏子厚与伏家众人,这才对李府的大,有一个更直观的感受。
看着远处连通走廊的亭子内,十多个少年、少女,正跪坐在木桌后,手持竹简望过来,伏子厚的目光,不由得被一个少女吸引住。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这是伏子厚看到那与自己一样大的少女时,脑海里本能的浮现出一句话。
因为少女正如同这句话里描写的那样,就在远处看着她的模样,看着她的眼眸,仿佛就能让其他女子失去颜色。
扪心自问,伏子厚从不是看到女子就走不动道的人,但这么些年,伏子厚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好看的少女。
“去备好茶,把老爷珍藏的茶叶拿出来!”
老妇人停下脚步,见到伏老以及侄媳张氏、陶氏等人,都看向不远处的少女,笑着让仆从去备茶,然后看向伏老。
“这逆子长年在家抱着竹简,随后便让他负责教授府中子女,渐渐的,其他一些人家,也把子女送到李府!”
老妇人说话间,看向李靖节,笑容缓缓褪去。
这本该是一件足以让身为母亲自豪的事情,但想到李靖节夫妇一直不愿把女儿嫁给伏家,老妇人看李靖节实在开心不起来。
看向伏老,随后看向伏子厚,以及伏志。
“若是子厚、志儿没有老师,日后便来这李府蒙学,你伯父虽不是名家大儒,但在方圆百里,也是有些名气!”
老妇人对着伏子厚、伏志说道,其目的,不仅仅是想让伏子厚与李靖节多多接触,更是为这兄弟二人的前程着想。
逆子虽然逆子,但在门第授业方面,颇有良人风范,不少大官权贵都登门,以求把子弟留在李家,由二郎教导。
“这好啊!”
与李府那些妇人站在一起的张氏,看到老妇人的举动,一脸开心的与弟媳陶氏,小声说道,眼神满是激动。
陶氏也点点头,看向老妇人的目光,也满是感激。
“母亲放心,日后孩儿定倾囊相授!让伏家二子成才!”
李靖节看着母亲难得夸自己,连忙看着伏子厚与伏志,向母亲保证道。
因为妻子之前做的事情,还不知道会被母亲如何处罚,只要有机会,李靖节也期望母亲心中怒气,能消散一些。
此刻,提及教书授业,李靖节心中也是颇为得意,其他不说,但在方圆百里,多少士族权贵都赶着来李家送礼,希望能把他们家的孩子交给自己,为此逢节拜访李家之人,数不胜数。
站在老妇人身旁,阿翁自然注意到儿媳们的眼神,顿时得意的笑起来,随即看向自己这个老嫂子,正准备说话,一旁就传来伏子厚的声音。
“子厚多谢李阿婆!但子厚早前,已拜恩师!”
伏子厚抬起手,对着老妇人行礼说道。
其他外人面对老妇人时,都应当称呼李纲妻子为老夫人,或者李老夫人。
但因为阿翁的关系,伏子厚要称呼老妇人为李阿婆,如此方才不会显得生分,就像老妇人的孙子孙女,也会称呼阿翁为伏阿翁,而不是伏老!
“嗯?已有恩师?”
听到伏子厚的话,别说老妇人,就是李靖节都一脸意外。
数步外的张氏,听到伏子厚的话,更是急得跳脚,看着行礼的伏子厚,恨不得上前两步,给这个侄儿屁股一脚。
张氏忍不住看向一旁,也一脸意外的陶氏,意思是你儿子怎么感觉来到李家,变傻了一样!
别人达官权贵都赶着找关系上门,希望自家子弟能来李家学业,结果你儿子倒好,在这关键时候,面对老夫人的好意,居然说自己有老师。
什么老师啊!那就是一村子里的穷酸士人!!!
“子厚在来蓨县之前,突然想要蒙学,便与一个先生,学了一个多月!”
阿翁也不解的看向伏子厚,反应过来后,尴尬的与老嫂子解释。
“一个多月!”
老妇人听到伏老的话,一脸惊讶,她惊讶的不是伏子厚此前已经拜师,而是惊讶于眼前少年,眼神清澈而坚定。
老妇人看得出,年纪轻轻的伏子厚,比起师承李家,更想要秉承此前恩师之名!
“可是那位名家大儒?”
老妇人看着伏子厚,随后有些疑惑的看向伏老,以为伏老是给伏子厚,找到那位大家。
“不是什么大儒,就是一个……”
阿翁听到老嫂子的询问,看着老嫂子疑惑的眼神,有些不好意的笑起来,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
“……一个落魄逃难到村里的士人,叫什么刘智远的!”
阿翁说完,看向伏子厚时,老脸上的笑容逐渐散去,显然也不满伏子厚的举动。
“刘智远?”
李靖节起初还以为是哪个名门大儒,看到伏子厚拒绝,心里还憋着一股气,准备暗暗较劲,等得知对方来头,心中好好比较一番。
结果听到伏老的话,李靖节差点没被憋出内伤。
合着伏子厚口中的恩师,不过就是一个落魄逃难的士人而已,根本不是什么大儒。
眼下,李靖节看着年少的伏子厚,脸色有些不忿,胸腔内有一股郁闷,不知道该如何发泄。
虽不认识哪门子的刘智远,可我李家二郎李靖节,莫非还比不过一个野路子出身的士人?
“子厚!”
老妇人看着伏子厚,满是轻微褶皱的手,抓着伏子厚的手,认真的看着伏子厚。
“你可知若是师承李家,会有何好处?”
老妇人耐心的再问一次,她并不认识一个叫做刘智远的人,但她是李纲的妻子,李家的老夫人,她知道李家二字能带来什么好处,故而才再问伏子厚一次。
此时。
别说张氏恨不得上前替伏子厚答应下来,就是邰氏、伏志,甚至是刘老,都希望伏子厚能改口,毕竟李家并不是普通人,李老早年更是被隋文帝请去教导隋太子,日后若是出去外面,被他人问及师承何人,若是能说是师承李家,别人看向伏子厚的眼神,都会不一样,都会尊敬许多。
然而,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就在李靖节都做好伏子厚改口的准备,想到伏子厚反悔,连忙改口的模样时。
伏子厚看着老夫人,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也清楚自己的选择代表放弃李家的名头。
见状,李靖节一脸错愕,随后忍着胸腔中的肝火,目光有些气急,不断用嘴喘息,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并且李靖节也不不断在告诫自己。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这小子什么都不知道,还没见过世面,自己不能与一个目光短浅的侄儿生气。
“哎,这……”
一旁,听到伏子厚的回答,阿翁都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伏子厚,无奈的叹口气,摇摇头,
反倒是老妇人笑起来。
“也好,一始而终!这对子厚也有好处!”
老妇人点点头。
作为李家的老夫人,作为李纲的妻子,此刻看着伏子厚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更是喜欢这个少年。
或许是因为伏家的关系,让她对少年的任何举动,都不会反感,又或许是这一刻,她仿佛在少年身上,看到丈夫年轻时的影子。
不为名利,不看前程,只求本心。
前院内。
随着众人交谈,方才在亭子下读经书的年轻男女,这时候也在家仆的通知下,放下竹简,来到伏家众人面前。
看到这群年轻少年少女,众人这才忘记伏子厚这个小插曲,阿翁与张氏等人,都盘算着等今晚再好好质问伏子厚。
而眼下,他们的目光,都被一个少女吸引住,全都看向那名与伏子厚一样大,却十分貌美的少女。
那少女不仅好看,其俏脸更是给人一股大气的感觉,不似普通女子,多是给人小家碧玉之感。
“祖母、父亲!”
随着少女向老妇人与李靖节行礼,阿翁与张氏等人,纷纷面露错愕。
“这是?”
阿翁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老嫂子,轻声询问。
老妇人见状笑起来,示意少女上前来到身旁,随后看向伏老。
“黎阳,这便是与你们伏家有婚约的二郎之女,李琼!从小便随他父亲蒙学,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就是剑术,也有心得!”
老妇人对着伏老介绍自己的这个孙女,说话间,眼神也是少有的露出自豪,女子才艺善一样者,便足以为道,但琼儿多善才艺,文武精通。
老妇人对着李琼说道:“琼儿,快拜见伏阿翁!”
听着老妇人的介绍,不仅仅是伏子厚,就是伏家众人,终于敢肯定,原来这貌美的少女,就是一开始,与伏子厚有婚约的李家四女。
这时候别说伏子厚,就是阿翁、张氏、陶氏、伏志、邰氏,甚至是刘老,全都明白,为何李靖节不愿意把女儿嫁到伏家。
这女子实在太过貌美,也太过优秀,日后登门的爱慕之人,恐怕定是不计其数。
“李琼,拜见伏阿翁!”
李琼对着阿翁行礼,言行举止落落大方,配合那白皙漂亮的脸颊,让阿翁都有些无措的点点头。
随后在老妇人的介绍下,李琼分别对着刘老、张氏、陶氏等人,一一行礼,嘴中轻声说着一个婶婶、一个叔母……
“诶!好!”
陶氏点点头,不知为何,看着这动人的少女,她一把年纪的人,反而有些局促起来。
张氏也好不到那里去。
“琼儿,这便是你未婚夫伏子厚!等我们李家与伏家,恢复你与子厚的婚约,你便嫁给子厚!”
老妇人随后拉着李琼,为孙女介绍伏子厚。
一直沉默的李靖节,看着女儿一脸意外的模样,随后疑惑的看向自己,只能无奈的叹口气。
李靖节知道自己母亲的性格,既然母亲已经决定把琼儿许配给伏家,若是自己再开口,母亲说不定会一怒之下,撞木梁自尽。
若是自己真把母亲逼到那种地步,以孝持身半辈子的自己,也没脸活在这世间。
“李琼,拜见伏郎!”
李琼虽然不满祖母让自己嫁给伏家,但心怀教养的她,还是看向伏子厚,缓缓行礼。
“子厚,拜见琼姑娘!”
伏子厚看着貌美的李琼,也抬手还礼。
礼毕后,第一次见面的二人,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好在李老夫人善解人意,看到婚约的当事人都已经认识,便笑着让伏家众人先去正堂内休息。
伏子厚回过头,看着伯母张氏那鼓励的眼神,看到母亲眼里的笑意,有些哭笑不得,正准备扶着阿翁,不曾想,突然听到李琼开口。
“祖母,琼儿想单独与伏郎聊一聊!”
李琼看着祖母开口说道。
老妇人听到孙女的请求,看着孙女,微微皱眉,活了一把年纪的老妇人,眼下怎会看不出,李琼是有话想对伏子厚说。
想到孙女的性格,害怕孙女不小心,说出会伤害伏子厚的话,老妇人不想答应,
在老妇人眼里,先与伏家说好婚事,定好日子,她私下好好与孙女李琼说清楚,再让孙女与伏子厚接触为好。
老妇人正准备严声拒绝,却看到伏子厚却对着伏老说道。
“阿翁、阿娘,你们先随李阿婆进去,子厚与琼儿姑娘在外面说些话!”
伏子厚看向阿翁、母亲,示意不用担心,随后看向李老夫人。
见此情形。
老妇人与阿翁等人对视一眼,这才点头,不过老妇人带着众人去正堂前,眼神带着警告的看向孙女李琼。
李琼见状也不由得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