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昭貌似经常乱来,但每次都是深思熟虑过的,杀张平激怒张燕最差的结果,无非就是丢了温县。
反正是借来的,丢了就丢了。
而一旦赢了,就能剪除黑山军的威胁,不但可以夺取河内,还能将影响力滲透到太行山里,农奴们苦黑山军久矣。
吕昭削黑山贼越狠,以后控制太行山就越轻松。
这一切的前提是袁绍和曹操先开战,许多人觉得袁绍不会急于南下。
比如,邓芝就很惊讶,小声问吕昭:“袁绍胜券在握何必这般着急?君侯可会算错?”
不怪他不信,只怪他太懂兵、形、势。
但,无论从历史来看,还是从吕昭与好哥哥袁尚的信件中,都看得出来袁绍肯定会在六月用兵。
甄宓说:“是真的,河北豪门望族子弟多被征召了,粮草军械也在一船一船运往乌巢,粮仓武库忙乱不堪。趁乱,宓用一万石豆料偷换了两万石精麦,也无人发觉。”
吕昭怒赞:“弟弟真是勤俭持家!”
高顺是老实人:“军师果然妙计无双!”
甄宓脸红红:“不是甚么妙计啦,这月值守仓库的是家兄,下次用生铁换精钢……”
众人瞠目结舌。
这袁绍阵营还真是千疮百孔啊!
反观雒阳那几十个曹营官员,一边帮吕昭治理民生一边还在处理许昌送来的冗务,怪不得君侯、军师和贾诩都不看好袁绍。
商定好战略后,就是具体的战术和执行问题,徐晃在舆图上比划吩咐,其余将领纷纷领命。
徐晃是帅才,高顺、南宫破虏和胡车儿都是冲锋陷阵的骁将,而邓芝目前还只能负责后勤和文书工作,跟那四个比起来,他还需要历练。
两日后,五月初十。
温县已经做好了守城准备,将城外百姓、牛马全部迁入城内,就连他们的房屋也被拆了,砖石瓦片木材运入城中,坚壁清野。
不一样的坚壁清野,虽然也是强制性的,但却充满了人性味道。
城南居民区,一处小巷。
泥泞的街道满是积水,污秽之物被冲得到处都是,四面都是垮塌的房屋和衣不蔽体的难民,臭气熏天难以下脚。
吱嘎吱嘎~
一辆木质独轮车,艰难地驶入这条小巷。
推车的是一个袒露上身的汉子,车上坐着一个浑身湿透的妇人,旁边堆放着两篓粮食几个陶罐,这便是他们的全部家当了。
忽而,车子陷入泥坑。
妇人泣声道:“奴家来帮你~”
汉子把独轮车的草绳在赤裸的身上勒紧了半圈,斥道:“闭嘴!抱好娃儿,他若病了某……某捶死你!”
妇人只是落泪,拿衣襟过紧婴儿,附身为他遮雨。
汉子赤脚将车拽出泥坑,缓了缓语气:“当兵的说随便找个破屋就能住,等找到新家,某便生火给你烤干衣服,你若病了,某也是要捶死你的!”
此时,细雨霏霏,巷子里挤满了迁进来的百姓,军队东奔西走大呼小叫。
妇人见了惊惶道:“当家的,这些当兵的不会抢我们吧?”
汉子把车推到槐树下,拿搭载脖子上的巾帕给妻子擦了擦脸和头发,嘟哝道:“要抢早抢了,还用得着劝我们进城,让我们自己找房?不进城,黑山贼打来我们都要死,进城还有可能活!”
娃哭了,妇人一边奶娃一边打量四周:“那有个院子,我们住那吧!”
槐树后边又个破院,房梁院墙都已倒塌。
汉子也累坏了,家里人少也不挑房子,推着车就要进院子,车轮卡在石缝里动不了。
几个泼皮先翻进了院子:“这院子是我们先进的,你们赶紧滚!”
汉子点点头,他不想惹麻烦。
“你们几个出来,院子是他们家的!”
恰在这时,一个身穿素衣的女子来到了破院门口,冲那几兄弟喊道。
“你又是那冒出来的小娘皮?”
“长得倒是标致~”
“进来陪哥哥们耍耍……”
那几人是来趁火打劫的城中泼皮,非但不让出院子一个个冲素衣女子喷污言秽语,甚至想要动手动脚。
刷刷刷……
很快,不远处值岗的平民军士卒来到女子身后,一字排好。
女子掏出腰间令牌:“我是温侯帐下护士营营长步瑶,给你们十息时间,再不退出院子军法处置!”
身后的平民军纷纷拔出腰刀。
泼皮兄弟们终于知道害怕,一边陪笑一边逃出了院子,其中一个还在逼叨:“这破院某还看不上……”
步瑶:“本营长让你们走了吗?”
平民军持刀将几人围住,泼皮们吓得跪倒告饶,引来许多百姓围观。
步瑶朗声道:“温侯有令,每家只可取一进院落居住,但有强抢多占者杀!一应分配以公平为本,凡有老弱婴孩者优先。”
“多谢温侯……”
百姓们喊道,诚不诚心不知道,但黑山军掠城在即大家也知道问候是在救他们。
赶走泼皮之后,步瑶扶着那农妇下车进院,农妇连道不敢,几个平民军士卒也跟了进来,帮忙修葺房屋,汉子更是惊得不知所措。
温县曾经也是上万户的大县,如今凋敝留下许多荒废宅院,正好用来安置城外迁进来的农民。
汉子忙着休整房屋,收拾粮食家当。
妇人急惶惶寻到废旧灶台,生火煮了仅有的几个鸡蛋,拿去给步瑶,原本还有些舍不得的,但见步营长脱了自己的素衣裹住婴儿,以将其哄睡着,妇人心里五味杂陈。
“睡了,这衣裳也旧了,送给孩子。”
步瑶抱着孩子道。
农妇感激得红了眼眶,她不敢推辞,因为已经没有干布裹孩子了。
步瑶:“煮了鸡蛋?想谢谢修房的士卒?他们不会要的,留着给孩子吃吧。”
农妇不善言辞,但还是很虔诚地跑去给士卒递鸡蛋,现在是心甘情愿送了。
汉子帮腔道:“军爷帮我们修房,吃几个鸡子也是应当的,应当的!”
“应当个屁!要不是看你娃小,某才不帮你呢。”
“老子是不拿百姓一针一线的平民军!”
“再敢行贿老子打死你……”
士卒们凶神恶煞的威胁,他们的觉悟提高了,但素质没提高。
外边路过一年轻彪形大汉:“哟呵~可以啊!咱平民军的士卒都学会恫吓百姓了?”
凶恶士卒顿时鸦雀无声,缩着脖子默默干活。
只有步瑶敢刚:“他们都做得这么好了你还不满意?不满意你进来撑房梁啊!”
“来就来!”
高大俊朗的布衣男子跨步而入,挤开三个士卒,一个人把柱子撑了起来,满脸得意,仿佛在说我一个人比你们三个力气大吧?
步瑶冷哼:“还算有点用。”
农妇收了鸡蛋,抱回孩子,问步瑶:“上官,这壮士也是平民军的人?”
步瑶:“哦,他就是温侯,你要是舍不得鸡蛋,可以卖给他。”
“温侯?!”
“拜见温侯!”
“多谢温侯救命之恩……”
两口子吓一跳,这就是三百人杀败曹贼三万人的温侯?这便是一人力敌河北四庭柱的吕昭?
他们嘴笨,跪在地上千恩万谢却全是车轱辘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