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开天门,通窍穴,在苏鹿的讲解下,卫渊忽然间,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有一套拳法,是私塾老先生教的,练了十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拳出,一招一式间都有风卷来。
他同样还有一套剑法,是老道人教的,练了十年,一剑递出、斜刺之间,同样有破风意。
为何会有风?
开始卫渊以为是恰有风来,后来每每起式都有此景象,于是他向老先生询问,当时陆长风的回答是“天地自然有感”。
天地自然有感?
卫渊以前一直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直到苏鹿详述了下三境,他才知道天地间有浩然气,而养浩然气于体内就是修行。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与这些浩然气,真是太熟悉了。
因为这些年来,他每日练拳、练剑,正是在不断与天地自然做交流,也就是在与浩然气做交流。
这次,卫渊打算摸索这种气象的规律,并尝试将卷风来、破风意的那些契机抓住。
从而慢慢去感受,去了解它们。
只不过,这一想少年却是入了神,等回过神时,他才惊愕的发现,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离开了小院。
卫渊如今所站的地方,是一片山野,与桃花镇后山有些像,但又不完全像,既熟悉也很陌生。
这个地方毫无生机,不曾见过一只活物,他好奇地往前走着。
天上晴空万里,忽而一阵狂风吹起,一片青云似乎从比天更高的地方压了下来,它压过云层,压在这片山林之上,好似只要卫渊爬上树顶,便能触手可及。
轰隆隆!
金色、白色的雷电闪烁在云中。
嘶嘶嘶——
雷电所过之处,地上硝烟便起,卫渊刚开始吓得脚软,然而他却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在晃动,而自己的衣裳在这样大的狂风中,居然纹丝未动。
他就像不属于这个狂乱世界的人,但又能清楚地看见,这儿发生的一切。
那道蓝色雷电,从他身上穿过,很简单的便穿了过去,自己却毫发无损。
他就像个虚无之人。
雷电过后,一只紫色鸟儿从天空飞过,还有只棕毛猴子借着树枝不停翻跃,不远处,一位年轻的和尚赤脚走在山间。
“小光头。”卫渊脸色猛然一变。
小光头这个名字,是李萱儿起的,那时他还不是含光寺的住持,李萱儿也还是少女。
李家到寺庙上香,李萱儿见这小和尚长的俊俏,在婢女的怂恿下,没忍住调戏了一番。
她就叫他小和尚,当时李誉也在身边,只以为姐姐是喜欢上这个和尚了,于是便找上卫渊悄悄潜入了含光寺,要这个“小光头”还俗去娶李萱儿。
但是这和尚说话极有趣,颇得两位少年郎喜欢,玩笑过后,两人又多次潜入寺中与和尚聊天。
一来二去竟成了熟人。
想起往事,卫渊露出笑容,脚程不由快了一些,赶到年轻和尚面前,直冲他摆手、扮鬼脸。
但和尚似乎看不见卫渊,他一次次阻拦,和尚便一次次从他身体穿了过去。
这来回之间,便到了一处湖泊。
卫渊四下张望,有些发愣。
这不是昨晚他们教训孙达文的那个湖泊吗?
但好像又有点不同。
眼下四周的树要更矮小一些,有些树还是他没见过的品类,而且湖泊的水面也更加清澈,清澈到尽管有只庞然大物藏在水底,他站在岸边还是一眼便瞧见了。
“好大的蛇!”卫渊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此刻的湖面上水汽腾腾,他这才想起,方才那道蓝色雷电,似乎是落入了水中。
轰隆!
乌云上的金、白两色闪烁不绝,耳畔又传巨响,一道蓝色惊雷直接击入水中,马上便听见那条大蟒发出了一声长吟,极其痛苦。
第三道、第四道......
云中天雷持续击下,到了后面,水里那条巨蟒正不停往上游,似乎它受了伤,行动十分缓慢。
等等......
这不是蟒蛇!
它有一只脚,不,更像是爪。
额头上还有两个小犄角,虽然很小,但在卫渊细察之下还是发现了,这......是蛟龙!
湖蛟昂起脑袋,又是一道天雷落下,正中那两个犄角之间,将它整个头颅击得垂下丈余,它疼的闭上了眼睛,使劲摇晃几下头颅,然后再次昂起。
天雷再下,如此往复!
卫渊看得震撼,他不知道天上究竟降下了几道天雷。
那只紫色的飞鸟似乎很担心湖蛟,四下盘旋,一直想飞到湖蛟身边,奈何它每每靠近,都会被湖蛟甩尾震开。
另一边的棕毛猴子要镇定许多,它蹲在岸边,直勾勾地盯着湖蛟,眼中的担心藏的很深,但更多的是羡慕,是肃然,是敬意。
年轻和尚皱了皱眉头,看它一次次垂下脑袋,再一次次昂起,终于没忍住劝道:“第四百五十九次,还剩五百四十一次,你坚持不下去的。”
湖蛟的巨瞳缓缓转去,只朝和尚看了一眼,虽然暮气沉沉,却显得十分坚定。
“罢了。”
和尚长长叹息一声,在原地坐下,双手合十,口中喃喃有语。
他周身有金光显现,形成一个有四五丈的高大身影,同他那样双手合十,一道金钟形态的金色气息,笼罩在湖蛟的头颅之上。
佛音无量,法相庄严。
天上的雷击更加频繁,一次次接连落在金钟上,也一次次落在和尚的法相金身上。
如此一来,便为湖蛟争得了一些喘息的时间。
它没有拒绝和尚的好意,也知道和尚如此要付出大代价。
但它管不了那么多了,已经走到这一步,若不能渡劫成龙,便灰飞烟灭罢!
卫渊从最初的震惊骇然,到后来慢慢变得的平静,他就坐在和尚身边,看着他的法相被毁,看着那道金钟消散,看着湖蛟再次昂起头颅迎接天雷。
终于,天上的青乌之云渐渐消散,万物复归于平静。
湖蛟彻底失去了生机,紫色鸟儿停靠在它头顶,在它的眼边四处跳动,猴子在湖蛟身边待了片刻,不想再看,自顾跑回了山林。
和尚抚着湖蛟的下巴,诵了句佛号,在四处布下了一道庞大流光,沉重叹息了一声。
唯独卫渊这位旁观者,神色呆木的坐在原地,若有所思的想到了许多事情。
老先生常说的不可争,大道无情,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若是强行去争,就是这般下场吗?
自己也会这般嘛?
他陷入了沉思。
就这样,不知时月几久,等再睁开眼时,只觉得浑身虚脱。
苏鹿见卫渊醒来,既放心,又担心。
放心的是,这呆子没死;担心的是,这呆子此刻眼神呆滞,似乎真的是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