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协父:慧质侍女悦君颜

“瑾儿,泡杯茶送到东院来。”

“是的,爷,这就来。”

胤禛喜欢在东院看书习字,伴着那些花花草草,着实比对着人舒坦,每次胤禛呆在东院,都会命令士卫在远远守着,只留侍女在不远侯着,随时供使唤。

胤禛读书的时候不喜欢人打扰,这是府里的人都知道的事儿,在府里的大人小人面前,胤禛一直是个不苟言笑又严厉的人,除非是面对那些小贝勒爷他才难得会有温柔的一面。

瑾翛可不觉得,在她的心中,胤禛一直是京极小筑里会把她当球抛着玩的慈爱父亲,在胤禛和洛旖聊心事的时候,小瑾翛总是赖在地上自己玩自己,然后装模作样地爬上胤禛的大腿,舒舒服服地偷听。

对于胤禛来说,对瑾翛的宠爱,不仅仅因为她是他的女儿,更是她是他的福星,每次他为了宫中的事情愁眉不展时,瑾儿总能轻易地抚平他眉间的褶皱。虽然瑾儿与弘时年龄相当,受的教育虽然不同,但都是最好的先生。可是教育出来的结果,弘时虽然学识文采都不错,但脑子里却是一根筋通到头,偶尔撒点泼皮,一看就是小孩子家家的无聊把戏;而瑾翛则不同,虽然经常撒娇图赏,但她的思路千回百转,心思缜密,这一点也是胤禛最喜欢瑾翛的地方。

胤禛一早就看出来了,瑾翛跟平常人家的小孩不一样,尤其是生过天花之后,整个人的眼神都变了,生病前是像小孩子一样清澈纯净的眼睛,但是生病后,眼睛虽然依然清澈,可是里面却多了岁月的痕迹,多了睿智,多了思考。

胤禛一直有个怀疑,当时他发现他们的瑾儿已经接近死亡了,可突然之间又缓了过来,并奇迹般的好起来了,这件事情他一直没有跟洛旖说起,因为那时候的洛旖,一心认为瑾翛是快好了的症状,瑾翛的痊愈,是洛旖这辈子除了认识胤禛之外最快乐的事情了,他怎么忍心打碎她的快乐。

但是瑾翛痊愈后,胤禛也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奇怪的举动,还是像所以小孩子一样快快乐乐地成长,所以渐渐的,胤禛也没有去怀疑什么。

直到四十七年废太子之后,瑾翛的一语惊醒梦中人。

胤禛虽然庆幸他在那时可以避免卷入争夺的旋涡,但平静下来一思索,对瑾翛的怀疑就开始增加了,试问,就算一个五岁的孩子再聪明,也绝对不可能对人循循善诱,一步一步地引导他走到他所想要的方向。

胤禛相信鬼神之说,所以曾经找过道士来看过,但是折腾了好几回,道士们向他表示绝没有鬼怪,但如果是仙体,那他们也看不出来。

而瑾翛似乎一直都没有别的动静,依然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只是适时地就冒出一些奇怪却有极有道理的言论,让胤禛不得不相信,那一场病,上天也许真的夺走了他的女儿,可是,却赐给了他一个福星。

那么,胤禛感谢上天,瑾翛永远是他的女儿,最疼爱的女儿。

“爷,茶来了。”瑾翛将茶放在台子上,就自觉地退后几步。

“无妨,瑾儿你过来坐下吧,这东院,没有我的允许,还没人敢贸贸然闯进来。”胤禛可是个极度谨慎的人,东院这儿虽是无遮无挡,但每一个建筑都是胤禛自己精心设计和选择的,为的就是让这些建筑藏不了人、泄不了密,而派人把守,只是为了不让人在议事时靠近,所以那些把守的人,个个都是胤禛的亲信,而且都深藏不露。

“是。”瑾翛明白,胤禛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所以对于他的要求,瑾翛并不怀疑,“你不猜猜瑾儿给爷泡了杯什么茶?”

“还用猜吗?谁不知道我的小瑾儿菊花花茶泡得最好喝了。”

“原来爷并没有忘记。”

“怎么会忘呢,只是好久没有喝到,很怀念啊!”

怀念是一种让人会上瘾、让人会堕落的药,这个道理不止瑾翛懂,胤禛也懂,多少年了,他对洛旖的怀念,一直是深深藏在心底,就连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不敢想起。他和瑾翛,只是在每年的九月十一日那天,会不约而同地,一前一后地回到京极小筑,默默地思念,风雨不改。

“瑾儿,在这儿就叫我爹吧,没关系的。”

瑾翛点点头。

“瑾儿,你已经十二岁了吧,跟弘时同岁。”

“是的,爹,但是瑾儿感觉自己好像快五十岁了。”

“臭丫头,又在这里瞎说,你要是五十岁了,那爹不是得爬不起来了?”

“瑾儿,”胤禛品了一口茶,“以后有你在爹身边,爹也可以省心不少啊!但是啊,弘时过几年也就大婚了,到那时候啊,爹也要操心你的婚事了!”

瑾翛猛地一颤,她差点忘记了,这可是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啊,她可不觉得自己有像洛旖的勇气,抛弃掉家庭与亲人,只求自由与幸福。听蓉儿说,在洛旖逃婚之后,她老爹马上对外放出消息说女儿暴病,当晚就下葬了,连牌位也整整齐齐地摆上灵堂。听了真让人心焦啊,连一份牵挂都舍下了,只希望曾经是自己骨血的她,离开了养育自己的家,去另外的地方,另外的属于她自己的世界,可以过得自由与幸福。洛旖做得到,但瑾翛觉得自己做不到,毕竟,胤禛是在这儿她唯一的亲人,如果能舍下的话,当年就绝对不会跟他进府了。

“爹,瑾儿有一个请求,还请爹答应瑾儿。”自由恋爱的代价太高了,瑾翛觉得还是尽早多为自己谋求点权利为好。

“说说,你的要求爹什么时候没有应允过啊?”

“女儿求自由婚配。”

“这……”胤禛犹豫了,虽说瑾翛很聪明,但是,聪明不代表她选择的男人就一定是好的,他很想自己为女儿挑一个人中之龙。

“爹,女儿想像娘一样,选择一个自己爱的又爱自己的男人,至于那个男人,做不做官,有没有成就,那不是重要的,娘认识您的时候,不也不知道您的身份吗?我觉得,只有没有附丽的婚姻,才能拥有真正的幸福。”

瑾翛的话句句打中了胤禛的心窝,没有附丽的婚姻,多么好的一个愿望啊,他们深宫中的男男女女,谁又能奢求没有附丽的婚姻呢?皇阿玛一句话,不管是政治因素还是人情因素,他就得跟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女人成亲,想起来真是讽刺啊,贵为皇子,却连选择自己所爱的女人,都成为一种奢望。

“好吧,爹答应你。”胤禛真心希望,瑾翛可以找到一个她爱的又爱她的男人。

“瑾儿谢爹爹成全!”瑾翛开心过头了,这回赚了,突然间,一个俏皮的笑容就像黑客一样入侵了她可爱的小脑袋。

滚!瑾翛狠狠地甩了一下脑袋,臭罗礼,没事也老来骚扰我!

正坐着,侍卫来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胤禛面向瑾翛,“瑾儿,上茶。”

瑾儿走出去的时候正与几位阿哥擦身而过,“三位阿哥吉祥。”

“免了,爷吩咐你做什么事就去吧。”八阿哥一摆手就径自往里面走。

“十弟,你看,这是不是四嫂说的那个?”

“我看像。”

于是还未等瑾翛走远,九阿哥胤禟就扯开嗓子叫出来:“听说四哥换了个侍女,没想到竟是个如此年轻水灵的,四哥好福气啊!”

嘴巴那么坏,活该你改名塞思黑,瑾儿远远的回嘴。

“我当九弟是来看我这个哥哥的,原来不是,倒是来看我的侍女的啊。”胤禛不冷不热地刺了一句。

“四哥说笑了。”胤禟忙解释,“弟弟们来雍亲王府自然是来看四哥的,只是刚刚在外面就遇到了怒气冲冲的四嫂,问了个究竟才知道四嫂是喝醋呢。所以才顺道提一下嘛,四哥可别见怪。”

“九弟就是嘴巴坏,四哥别跟他计较。”八阿哥胤禩一派沉稳,果然是个“贤王”。

嘘寒问暖间,瑾翛已经把茶送了上来,胤禛让瑾儿在一旁侯着,不必回避了。

“四哥,咱哥几个谈点事情,小丫头就让她下去吧。”胤禟开口,刚刚四嫂说了,是个小狐狸精,他可得防着点,免得她坏了大事。

“那瑾儿你自个先去转转,等传饭的时候再来叫我吧。”胤禛终于开口。

“是,瑾儿告退。”瑾翛才没心思玩儿呢,听说几位阿哥是来议事的,她可是想留着听听看他们说什么呢,都怪胤禛把地方设计成这样,连偷听都找不到位,真是的!

瑾翛一边无聊地走着,一边晃到了沁草园。

突然一个人影蹦了出来,吓了瑾翛一跳。

“吓死人了,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礼子啊!”瑾翛拍着胸口说。

“你还小翛子呢,说了多少回别这样叫。”罗礼驳嘴,“我哪有吓你,明明是你自己走路心不在焉,想什么呢?想男人啊?”

“对啊,在想我们四爷呢。”

“得了吧,四爷都可以做你爹了,想也没用,不如来想想我吧。”

“想你干嘛,你都快成我儿子了想也没用。”

“又占我便宜,我挠你痒痒。”

两个一见面就斗嘴的小祖宗一前一后追闹了起来。

追累了就随便找个地躺了下来,这会正入冬,昨晚下了一场雪,现在到处是满满的积雪,小土丘这会也变富士山了。

罗礼偷看了瑾翛一下,瑾翛一直闭着眼睛,似乎在天空中畅游一般。

有那么舒服吗?罗礼也闭起眼睛。

今天来这儿他是有事想和瑾翛说的,昨儿个皇上金口玉言给他指婚,他已经十九岁了,在这个年龄其他的阿哥都已经成了几次亲生了好几个孩子了。由于皇阿玛前段时日一直在烦恼太子的事情,宫中一直鸡犬不宁,所以把他的婚事也给耽搁了,所以他才落得个自在。现在,即使宫中还不太平,但毕竟年岁够了,十六阿哥的小孩都几岁了,也是时候给他指婚了。

罗礼不愿意啊,他记起瑾翛曾经说过,她有三种人不会嫁:

第一种,是品行不端的人;

第二种,是清朝皇室的人;

第三种,是已有妻室的人。

那么多年了他也不想否认自己对瑾翛存在的想法,早在瑾翛八岁的时候,他就被这个女孩儿吸引住了,那个女孩儿,跟他从小到大所认识的女人,包括皇阿玛的那些妃子还有宫女之类的完全不同,他一直觉得女人就三种,一种阴险毒辣,一种专横跋扈,一种唯命是从,可是瑾翛给他耳目一新的感觉(瞧,又是个特别的女人),所以,即使当时的她只是个小女孩,都让他放不下,他一直在等她长大,他知道她是钮祜禄氏的外甥女,所以如果要请皇阿玛赐婚的话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四哥肯帮忙,可是瑾翛三不嫁的要求却把他吓住了,第一点的话他绝对不成问题,他一直是个坦荡的君子,但至于第二点,他没有办法,他也不想,但那个身份不是他可以选择的,现在,第三点他也要符合了,这可怎么办?

于是他来找瑾翛,他希望,听一听瑾翛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