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没碰过她

后排座上吱吱喳喳看戏吃糕点的几个姐儿望了过来。

隔壁的太夫人也被惊动,压着声音询问:“怎的了?一惊一乍作甚!”

孟李氏附过去耳语几句,老太太也脸色大变,猛一拍座椅把手低喝:“不行——”

后座的说笑声都小了,时不时朝前张望,尤其三姐儿四姐儿一家子,戏都顾不上看了。

意识到声音过高,老太太缓了缓,压低声,却咬牙切齿。

“这是野种!绝不能留——”

孟李氏也回过头对孟伯继说:“你祖母说得对,不是孟家孩子,不能占了嫡子名分!”

孟伯继深深地拧着眉,似乎在思考什么。

老太太忽地又问:“可确定了?若是真,她为何只字未提?”

“怕是……她自己也尚未发现。”

孟伯继目光落在台上,略显阴鸷。

“我方才见她干呕,那模样是害喜没错。”

台上,正好夏青菲出场,对上孟伯继的视线,娇羞一笑,眼波流转秋波暗送。

孟伯继扬起唇角回应,眼中尽是宠爱。

一旁的孟李氏瞧在眼里,很是着急:“你倒是想想法子!”

“莫慌。”孟伯继的目光依旧与台上的夏青菲交缠,“母亲和祖母放心,此事不难解决。”

既然他有法子,孟李氏和太夫人瞧他也胸有成竹,便安心下来。

夏青菲在台上咿咿呀呀唱了半宿才落幕,轿子送出府,朝燕子楼去。

转眼人却拐了个弯,又从小门进了学士府。

南烟睡得极不安稳,又做梦了。

梦中打窗下经过,她又听到了夏青菲那淫靡娇嗔的声音,比前次更甚!

南烟整个身子僵直住,这是孟家的院子,孟伯继书房的窗子!

那里面除了夏青菲……与她苟且的男人,莫非……

南烟被心里头的想法震得倒退三步,屋里的动静反而更大了。

“她……啊——自然没有我好……成日端着那大家闺秀……嗯……的架子……”

里头的男人没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声。

南烟忍住没掉头就走,她想听那男人开口,确认他的声音。

“哪像我,能把你……嗯啊……把你伺候得……这般舒服……”

“就她这样的……在床上,怕是只会像条死鱼一样……”

“啊——讨厌!我可有说错?”

南烟死死攥紧双手,指甲都要嵌进肉里,终于等到那男人开口。

“……我没碰过她,怎知这些!”

那一瞬,南烟一双眸子瞪得目眦欲裂。

这沁染满了情欲的声音纵然与平时大有不同,可她却认得请清楚,是孟伯继!

瞪大眸子里,瞳孔急剧收缩,南烟大脑空白了片刻,怒火腾地便燃了起来。

她嫁进孟家三年,自问克勤克俭,照顾公婆持家有道,没有丝毫错处——

当初他孟伯继只封了个小小翰林院修撰,她国公府嫡女入他家门,已是低嫁——

今日……他竟跟别的女人苟且——

一口怨气堵在胸口,南烟咽不下去,理智在那一刻被怒火燃烧殆尽。

她大步朝门口去,正要一脚踢开书房门时,却醒了。

“孟伯继——”

从床上惊坐而起,南烟被汗水浸透,梦里的怒火依旧还旺盛,她一时回不过神来。

别枝急急进来:“娘子魇住了?怎出了这么多汗?”

南烟终于缓过神来:“……是梦啊。”

瞧她神不守舍的模样,别枝忙拧了毛巾,替她擦着脸上的汗。

“娘子究竟梦见什么了?吓成这样……可要找个大夫瞧瞧?”

南烟罢了罢手,闭上眼长出一口气:“不必了……”

窗外天已大亮,她掀开被子下床。

“梳妆吧。”

别枝只得把嘴边的担忧压下去。

铜镜里那张脸,南烟自己瞧着都觉得脸色差得吓人。

为何会接连梦到夏青菲?前一次成真了,这回莫不是……

不,之前只是巧合……怎么可能每次做梦都会成真?!

孟伯继不会负她的!

耳边却忽然响起昨夜江离说过的话。

“孟伯继对你并非真心……”

南烟如遭雷击,剧烈抖了一下,别枝一时不防,给她揪下来一小撮青丝。

“娘子对不起!可弄痛你了?”

头皮上的刺痛并未唤回南烟的神识。

纵然只是个梦,但她无法不在意,不去想。

昨夜梦里的男人……是孟伯继吗?他当真……对她并非真心?

“……我没碰过她,怎知这些!”

南烟眼里燃起一起希望。

她与孟伯继成婚三载,新婚夜便已洞房花烛,婚后虽聚少离多,却是名副其实的夫妻。

若当时的男人是孟伯继,夏青菲说的是南烟,怎会有这样的话?

“娘子?娘子——”

别枝唤回南烟的思绪,她瞧见别枝手上那缕青丝,微微摇了摇头:“不怪你。”

她脸色实在太差,别枝忍不住又提:“娘子恍恍惚惚的,还是请个大夫瞧瞧吧?”

南烟轻叹,正要点头,苏妈妈急急而来。

“娘子!不好了!你快去瞧瞧吧——”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南烟起身:“什么事?”

苏妈妈欲言又止:“那戏子……那戏子她昨夜没走!”

南烟脑袋“嗡”地炸开,一片空白。

大厅里,太夫人和孟李氏端坐主位,笑语盈盈,堂下立着夏青菲,孟伯继陪在一旁。

南烟赶到时,瞧见孟伯继的手臂从背后挽住夏青菲的腰,扶得小心翼翼。

那份珍视宠爱顷刻刺痛了她的眼。

她甚至忘了行礼,一直盯着那人,直到见着正脸,确定是孟伯继,眼圈一下红了。

与她同床共枕三载的男人,此刻伴在别的女人身边,呵护备至。

对南烟,孟伯继是相敬如宾,事事周到,却从未这般视若珍宝,呵护备至。

南烟怔在原地,久久望着孟伯继,她还分不清,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三年前的孟伯继明明为了娶她在国公府门前跪了三日三夜,病得去了半条命。

才三年啊,当初对她的爱和渴求便消失了吗?

在她的目光下,孟伯继垂下了头去,挽着夏青菲的手臂也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