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齐澈自己其实也不清楚为何原身的泥丸宫中会有舍芜魂花的种子。
他其实也是在赌。
黎溶月从来就没有杀人舔包的习惯。
原剧情中,原身被黎溶月杀死后,后面剧情主角来舔包摸尸时,会百分百获得舍芜魂花的种子。
这是炼制解傀丹、种魂丹、道魔丹等珍贵丹药的原材料,外界几乎很难获得。
同时这也是触发后续支线任务的最关键之物。
“呵呵,我告诉过你,我如果死了,那你也活不了。”
“这下可好了,黎溶月姑娘,如果哪天我不小心死了,你就得来陪我了。”
“黄泉路远,路上多个同伴,倒也不会寂寞。”
齐澈靠着房间里的柱子,坐在了地上,微微喘着气,但脸上却带着卑鄙胜者般的笑容,语气轻松极了。
赌赢了,那他就活。
一旦赌死了,那么眼下他已经是一具冒着热气的尸体了。
反正将这一切当做虚空大梦,赌输赌赢,他都无所谓。
“……”
黎溶月微微闭上眼睛,对于齐澈直呼自己名字的行为,一点都不感到奇怪。
这家伙既然对自己如此了解,那么必然早就知道自己是谁了。
微微的清幽光芒在她眉心凝聚,好似一簇簇跳动的真火,散发着隐隐的炽热温度。
她在尝试驱除舍芜魂花和自己的联系。
但很显然,这个只存在于典籍之中的魂花种子,很符合其特性,一旦纠缠上,就如跗骨之蛆一般,根本摆脱不掉。
而且……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眉心间的清幽光芒更盛,四周的温度极速攀升,她白皙脸蛋上的胭红颜色更为明显。
神魂本就是最为敏感之物,何况处于纠缠似绵的状态。
连齐澈也不禁感受到了一丝奇异的热火,莫名升腾。
下一刻,尖锐好似撕裂灵海般的疼痛感传来。
他突然闷哼一声,脸色骤然苍白,低喝道,“你这疯子……”
黎溶月也睁开了眼,她的脸色同样苍白,不复之前的红润嫣然。
“斩去那部分神魂,竟然也无法将之祛除。死亡只是一场空虚大梦,回归又是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清寒的眸光地盯着齐澈,拳头攥紧。
黎溶月未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被人算计,身负【洞彻玄冥】的先天禀赋,能让她轻易地看清人心诡谲,看透虚妄真实,几乎不可能令自身陷入到危机之中。
她在这之前,甚至笃定了齐澈是个贪生怕死之辈,身上毫无依仗。
谁知这一切反倒是落在他的算计中,被他将了一军。
这只能说明……这家伙当时真的不怕死,很坦然地接受了一切,因为他当时的念头,纯粹是将死亡当做是一场长眠,当死亡之后,他再度睁眼醒来便能回去了……
这是什么匪夷所思的想法。
如果是遇到别的生灵,黎溶月绝对会认为那是偏执的疯子。
可偏偏齐澈不是,他甚至比自己的师尊还要了解自己,包括了解她的诸多秘密。
“呵……”
“我可没想着算计你,一开始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齐澈好似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一样,偏偏实话黎溶月不信。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没有的灰,端起一旁的茶壶,仰头对着壶嘴,咕嘟咕嘟地喝了好几口。
随着温凉的茶水浸润干涸的嘴巴,齐澈的心绪也慢慢平复了。
本来是皆大欢喜的结局,这下子可好,两个人都不好了。
黎溶月依旧冷冷地盯着他,仿佛还没从这巨大的落差中回过神来。
她很难接受,从今往后自己的生死,将和眼前的齐澈绑定在一起。
他若是不小心死了,自己岂不是也会跟着一起死?
对他而言,死亡只是回归,那自己可是会真的死去。
“杀不了你,但我有一万种办法,可以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后悔今夜算计我……”黎溶月开口。
“活该被人追杀,就你这副反派嘴脸,能活到今天,那算你耐活。”
齐澈心态彻底放松下来。
他放下茶壶,瞥了她一眼,嘴角带着一抹弧度道,“忘了告诉你,我可是有玉玉症,若是哪天心情不好,都可能自我了断。你若不想大仇未报,便早早饮恨而亡,最好对我态度好一点。”
“你……”
黎溶月清寒眸光死死盯着他,玉手攥得更紧了,根根纤细的青筋浮现。
齐澈似乎就仿佛是她的心魔一般,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甚至知道她被人追杀,还有大仇未报。
直接一语道破。
齐澈好整以暇,拍了拍衣角上没有的灰尘。
又是一段长长的沉默。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域外邪魔?”
“你算计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黎溶月深吸口气,各种大风大浪都见惯了,她的心性自然远超常人,随之也慢慢平复下来,选择接受如今的现实。
“用你的理解来看,其实也差不多。”
“邪魔?不,勉强算是个域外天魔吧。”
齐澈对此倒是没否认。
黎溶月的先天禀赋【洞彻玄冥】,算是给他打了一针预防。
这方世界是不缺高人的,虽然按照黎溶月的说法,即便是神魂之道造诣极深的存在,也无法探究出他和原身的区别。
但总归还是有区别的。
尤其是一些生活习惯、性情喜好各方面。
好在景安城这边,并没有太多熟人,原身的亲族都远在大乾都城。
那些服侍的下人以及护卫,又有几个很了解原身呢?
“域外天魔?”
黎溶月念叨着这四个字,想到了典籍中的诸多记载。
传闻在古老年间,这片大地上曾爆发过一场很恐怖的大战,波及到无数的生灵,许多族群都因此消亡覆灭了。
当时这片大地上的生灵,所抗击的便是来自于域外的可怕灾难,那些入侵的邪魔,也被称之为域外邪魔。
哪怕身为魔教妖女,她看向齐澈的目光,也变得莫名警惕起来。
因为黎溶月想到了前段时间,天机观的观主在临终坐化前,所留下的那番谶言。
不久的将来,这片大地将迎来一场浩劫,灾祸四起,邪魔入侵,唯有谪仙才能平息此难。得谪仙者,得天下。
自谪仙降世,已过多年。
这些年来,各地暗流涌动,为寻谪仙,各世家道统大动干戈,挑起战乱,屡见不鲜。
青墟魔教也在暗中寻找过谪仙,但毫无所获,谪仙是谁,谪仙长什么样,有何特征,谁都不知道。
本来黎溶月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可现在她面前,就是活脱脱的一个“域外天魔”,至于“邪魔”和“天魔”是否有区别,她没深究。
至少在她看来,能轻易洞悉她诸多秘密的齐澈,便是“魔”。
这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魔”。
“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我也知道你的秘密,从某方面来讲,我俩算是一条绳上的蚱蜢。”
见黎溶月没有再揪着不放后,齐澈开始了自己的打算,他面带微笑,说不出的清俊卓雅。
“你想说什么?”
黎溶月淡淡道。
她先入为主认为这一切都是齐澈布的局。
从他踏上庭院那一刻起,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再到自己会被舍芜魂花吞魂,都是齐澈的算计,所以他肯定有事找自己。
“我其实不想说什么,只是想让你珍惜自己的性命,活得更久一些,这样我才能继续过好我朴实无华且枯燥的每一天。”
齐澈如实地说道。
并不是他在糊弄忽悠黎溶月,从一开始这就是他的真实目的。
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
身为大乾齐家的三少爷,只要不是遇到黎溶月这样毫无畏惧之心的愣头青,谁敢动他?
换个说法,只要他在景安城不兴风作浪、为非作歹,不卷入到那些麻烦事非中,以后的日子别提有多滋润。
黎溶月一愣,紧接着唇角便掀起了抹讥讽的弧度。
一个披着人皮的“魔”,告诉自己他只想过好每一天。
“呵……”
黎溶月权当听懂了齐澈字面的意思,“你还担忧我会连累到你?放心吧,只要你去不作死,我只会活得比你更久。”
齐澈笑笑,对此不置可否。
身为青墟魔教的弟子,黎溶月除了正道仙门那边有仇敌外,就连魔门那边,也有不少的对手。
如今的她,便因为杀了魔门古疆宗一位长老的孙子,正遭遇其追杀。
那位长老道行极为深厚,成名数百年,黎溶月还不是其对手。
这也是齐澈从始至终就没想过通过家族背景来威胁黎溶月的缘故。
俗话说债多了不愁,被人追杀多了,黎溶月也不差再多一家了。
只是,她死了自己也活不了。
这倒是个隐患。
齐澈可不想因为舍芜魂花的存在一直受到黎溶月的牵掣,只要现在将她稳住,后面就能慢慢寻找解决的办法。
不过这家伙也堪称耐活王,虽说仇家遍地,不是在被追杀,就是在被追杀的路上,但基本上每一条时间线上都是活到了快到后期才领了盒饭。
甚至在某一条时间线上,黎溶月还成功反杀她的师尊,成为魔门新一代的领袖,但没多久,便被剧情主角横推了。
在原本的剧情线上,从耐活这一点来看,齐澈是远远比不上黎溶月的。
而且,从黎溶月的反应来看,她似乎是把自己理解为了某种更高纬度、更可怕的存在。
“你尽管放心,我找上你,并无恶意。”
“至少目前,我没有威胁你替我去做任何事的意思。”
于是,齐澈再度开口,面带着温润般的笑容,顺着黎溶月的思路,继续道,“不过,我现在的这具躯体,很是孱弱,可能一场简单的风寒感冒,都能轻易要了它的命。”
“我得好好疗养恢复,你懂吗?”
“你死了,我不一定真的死,但我死了,你一定会死,请记住这一点,黎溶月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