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好好好!这样收税是吧?

“一般河蟹能长一斤,都了不得了,这玩意怕都两三百斤了,不是成精了我都不信!”

乌篷船上,甄皓仁奋力摇橹。

但那河蟹,体型大、速度也不慢,浪花在其身后如白条,很快就逼近到了五丈。

甄皓仁想要弃船,化鳄雀鳝而逃,但又不甘不舍,这乌篷船是他为数不多的家当了,要是被毁了,得卖多少鱼获才能买一艘?

他一咬牙,看到船上两具猪婆龙尸体,忙拖起稍小那条,扔到湖水里。

没一会儿,那只大河蟹,追到了那具猪婆龙尸体,果真不再追乌篷船了,停了下来,嗅了嗅那具猪婆龙尸体,随后举起螯肢……“咔嚓”几声,血染红湖面,猪婆龙尸体被利落剪成了三截。

甄皓仁见着,眼皮一跳。

“蟹螯这么锋利的吗?”

“变成鳄雀鳝凑上去,要是被逮住,怕也是咔嚓两下的事。”

很快……

大河蟹夹着两截猪婆龙、咬着一截猪婆龙,迅速掉头,划破白浪,远去。

甄皓仁望着它离去的身影,想了想,还是没缀上去,如果大河蟹还有同伙,他冒然跟踪、被伏击了可就麻烦了……只是深深望了一眼它离去的大致方向,便也掉头,划船继续回返。

“要是杀这么一只成精的大河蟹,能得多少煞气呢?”

“一般河蟹长不了这么大,这玩意肯定获得过什么机缘,宝鱼窝?没被发现的一片宝草宝植地?还是什么天材地宝?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它嚯嚯完。”

“啊!宝物啊!”

喃喃自语的渔家少年眼里,藏着一头火热的狮子。

晡时,日头西斜过半。

前世时间换算,下午四点左右。

甄皓仁撑着船,从适才所在的芦苇荡、也就是小西苇荡,这里的‘苇’是苇名村的苇,行经布袋口、黄牯滩,顺着水流,来到一处邻水村庄前。

青烟袅袅,鸡犬相闻。

滩涂边上有着片屋舍,没什么青瓦白墙,大多是泥胚墙和茅草顶的搭配——苇名村,约百多户人家,大多是钱陈郑三姓。

其余则是小姓,乃是大灵灭前魏时,掘河堤水淹河洛一带、残存的百姓南逃组成。

甄家也是其一,不过现在,只剩甄皓仁他一个了。

“哇!阿仁,好大条猪婆龙,这么厉害,怎么弄到的?”

“哈哈,运气,也不知是被什么猛兽弄死了,刚好让我捡了便宜。”

“好运气哇!”

“我也觉得。”

“唉,县里衙役今儿下来收税了,在陈主首家附近呢,其他人都去了,阿仁你赶快过去吧,误了怕就得多受些罪了。”

“这样啊,多谢桂婶。”

甄家烂木屋,就在水滩一角落边上。

他划船过去,跳上岸,绑住了船,就收拾收拾,急匆匆拿着银钞,朝村东走去。

苇名村分东西,村西是滩涂地,不太好走船,村东则不同,坐拥一个小水港,三大姓还出钱修建了个小码头,村中三大姓富户的院宅,都在那码头边上。

少野泽水面,波光粼粼。

沿着湖边村中土路没走多久,就在一处简陋码头上、一间砖瓦大院前,看到了排成队伍的村人,以及队伍前边吆五喝六穿着皂衣的县衙役,场面闹哄哄的。

啪——

甄皓仁走过去时,一个年轻衙役正冷笑一声,长鞭挥舞,狠厉抽在一个痩矮婆子身上。

那婆子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抱住年轻衙役的脚,哭嚎乞求道:

“孙爷,可怜可怜老婆子吧,我大儿年初没了,小儿捕鱼又落了水,如今卧病在床,家中难以为继,实在凑不到两个人的税钱,而且我小儿还没成丁,按律不用交,孙爷向上边的大人也能说得过去,就可怜可怜老婆子吧!”

这婆子周婶、甄皓仁认得,也是小姓渔户,前几日为了凑税钱,到处借钱,但周家那情况,一个病一个老,家徒四壁,眼瞅着根本还不上,没人肯借……他自然也没装大方、扮出头鸟,借出去。

孙衙役面无表情,话也不说,只是一脚将周婶踹开,然后,又是‘啪’的一鞭挥下。

这次。

周婶哀嚎一声,就晕过去了。

孙衙役见状,一挥手,就有两个县衙白役,将周婶抬到一边,随后那两帮闲在陈家人指引下,径直向周家而去……估计是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下一个,曾什二。”

一旁桌子上,对着花册书写记录的另一个黑痣衙役,淡淡叫名。

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急忙走上前去。

很快……

“下一个,甄皓仁。”

“在。”

甄皓仁陪着笑,乖巧地上前去,到桌子前。

负责花册记录的黑痣衙役,抬头瞥了一眼甄皓仁,看着花册淡声道:“甄家,渔户,父甄逋,母甄王氏,长子甄皓诚,次子甄皓仁,你是甄皓仁?”

“是。”

甄皓仁咽了咽唾沫,忙道:“我爹去年六月,服役没了,我哥二月泽上打渔淹没了,我娘五月病没了,大人,现在咱家,就我一口。”

黑痣衙役理都没理,淡声道:“甄家,花册户数四口,税赋合计三两银钞又两百文钱。”

“大人。”

甄皓仁忙道:“我家现在就我一个呢,村里的大伙,陈主首都可以证明。”

其他村人,见识到这伙衙役的狠厉,没敢出声。

但陈主首,职责是使佐里正、催督差税、禁止违法,是大灵朝廷的基层胥吏,主要负责苇名村的治安工作,眼下甄皓仁作为辖下民户,提到他,他不出声不行。

陈主首便道:“这甄家,如今确是只有甄皓仁一个。”

甄皓仁见那黑痣衙役无动于衷,又赶忙再补充道:“大人,去年其他大人下来收税时,村里大伙证明了咱家是三口人,也是就收了咱家三口的税。”

黑痣衙役听到这,搁下笔,冷笑一声望向甄皓仁,道:“衙门收税以花册为主,花册上记多少口,就收多少税。你甄家,如今花册上就记着四口,就该收四口的税。”

“可是我家就剩我一个了。”甄皓仁微吸了口气。

“人死了,就去县衙登记销户。”

“大人,我是蛮人籍,进不了县……”

啪——

破空声,似有鞭子直接抽了过来。

甄皓仁猛一激灵,缩腰一闪,恰看到一长鞭擦过他的胳膊。

那挥鞭的孙衙役一愣,却也收住鞭子,冷笑道:“这些屁民,整天这找借口那找借口,什么时候才能收完税!小子,我们不管销户,只管收税,花册上该收四口人的税,交就是了,再摆弄唇舌,你可以试试!”

甄皓仁感受着胳膊上鞭子擦过的微微疼痛,眼眸微眯,大灵朝基层官衙承袭前魏三班六房的设置,这几个王八蛋,以为他不懂衙役下乡收税自肥的门门道道……

好好好!老子一无敌之人,这样子收税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