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祸以至

“以致？你这孩子，还傻愣着干嘛？”

霍老夫人冲拧着眉毛站在一边的霍以致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你不是一路心心念念，吵着要见你母亲吗？如今见着了，还不快过来问好？”

霍以致撇了撇嘴，似乎是深呼吸了一口，才上前一步，僵硬地冲林怀锦行了个礼。

看他满脸嫌恶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给自己的仇人行礼。

林怀锦内心冷笑。

“这孩子，定是见到你欢喜坏了，连话都不会说了！”

霍老夫人倒是喜得眉开眼笑，仿佛看到了什么母慈子孝的温馨场面。

林怀锦用食指敲敲桌面，打断了霍老夫人沉醉的笑容。

她心平气和地纠正她道：“老夫人慎言，母亲还算不上。”

“毕竟，聂妹妹如今并未过门，这孩子也还不是正儿八经的霍家人。”

霍老夫人一愣，脸色变得微微有些难看，似乎也是想到了早上婚礼未成的事。

一边站着的霍连连却炮仗一样地开口了：“嫂嫂还好意思说？若非你今日胡搅蛮缠，我哥与满盈姐姐的婚礼又怎么会黄掉？”

这话有些以下犯上，霍老夫人“啧”了一声，瞪了霍连连一眼，又看林怀锦道：“这丫头打小就心直口快，怀锦，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自个儿神情里却隐隐有些窃喜，似乎很满意林怀锦被人甩脸色。

霍连连撅了撅嘴，翻了个白眼。

林怀锦也不恼，温和道：“老夫人多虑了，连连不似我，自小被娘亲管得紧，肚子里墨水多些。”

“她缺管教，读书少，脑袋空空，管不住嘴也是在所难免，我自然不会与她一般见识。”

这下，霍老夫人和霍连连的脸色都变了。

林怀锦这话，岂非是同时讥讽了她们母女二人？

霍连连正要开口，林怀锦却话锋一转。

“只是，在这将军府里，自然有人给她兜着。”

“可若是将来出了府，连连仍是这样终日嘴里不干净，只怕是连婆家都找不到呢。”

“若是如此，岂非是给将军府抹黑？”

“我这个做当家主母的，也不能就这么放任下去。”

她抬起眼帘，冷冷地看了霍连连一眼。

“既然老夫人发话，那这次也就算了。”

“可事不过三，若不知悔改，连连你啊，可要当心着自己的屁股。”

“毕竟，这将军府的板子，也不是能轻易捱过去的。”

话毕，林怀锦又复挂上柔和微笑。

而另一边，本欲开骂的霍连连却脸色铁青，半句话硬生生堵在喉咙里，顿口无言。

林怀锦泰然自若，明明只是笑着端坐在那里，却不知为何散发着一股莫名威严的气息。

霍连连寒毛直竖。

“至于这孩子，”林怀锦瞥了霍以致一眼，不紧不慢地说，“他究竟想不想见我，我自然是不知道的。”

“但我自己，可真是不想见什么不清不楚的人。”

“所以，没什么事的话，各位还是请回吧。”

她脸上一副“好走不送”的样子，客客气气地朝门口伸出胳膊。

霍以致眼里的怨毒之色已经浓得要溢出来了。

林怀锦却像是根本意识不到气氛的微妙，扫了一眼脚下，微微叹了口气道：“这地明明才刚扫了没多久，现下又沾上脏东西了。”

这下，霍老夫人的脸也拉了下来。

林怀锦吩咐完含星等下再扫一遍地，见霍老夫人几人还是不动，便瞥了一眼她手里的茶杯，揶揄道：“怎么？老夫人这么舍不得走，莫非是我这儿的茶比别处的好喝些？”

闻言，霍老夫人嘴角抽搐，似乎是想再挤出一个慈祥的笑来，可眼里没有笑意，怎么都显得很古怪。

她一向爱装成老好人，摆出一副对你万般慈爱的样子，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笑面虎，背后里没少往林怀锦身上捅刀子。

只等她没了利用价值，再拆筋挖骨，把她吃得一点不剩。

林怀锦看着霍老夫人那张不再完美无缺的笑脸，眼神微动。

伸手不打笑脸人么？

这一世，不管你是哭还是笑，我都打定了。

“瞧我这记性，把正事都给忘了！”

霍老夫人终于调整好了表情，搓了搓手，假惺惺地笑道：“怀锦啊，你嫁给我儿已经八年有余了吧。”

“这么多年，你这肚子里一直也没动静。倒是满盈，一回来就带来个以致，现今肚子里还揣着一个。”

林怀锦啼笑皆非。

她嫁给霍江行八年不假，可这八年里，他何曾回过一次家？

别说是子嗣，二人分明连房也没圆过！

“老夫人的意思是？”

霍老夫人拍拍她的手，做出一副心疼的样子：“我知道，怀锦你今天不高兴，就是因为心里不平衡。不过啊，你也别难过。”

“一家人就是得互相帮衬着。我已经跟满盈商量过了，她也同意，就把以致养在你名下。今后啊，以致就是你的亲儿子！”

闻言，林怀锦眼神一暗。

好一个互相帮衬。

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这老夫人说出来，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林怀锦心知肚明，她嘴上说得好听，其实不过是想借用她这嫡母的身份，让霍以致成为名正言顺的霍家嫡子。

再者，有霍以致在，也能彻底绑住林怀锦，让她心甘情愿地供养将军府一辈子。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霍老夫人已经重新拿了只茶盏，倒了半杯水。

她一手拽着霍以致的胳膊，硬生生把他拽到林怀锦身前，另一只手把茶盏塞到他手里，拍拍他的肩膀道：“以致，快给你娘亲敬茶！”

霍以致一张童稚的脸阴云密布，僵持许久，才屈膝跪下去，低着头敬茶。

霍老夫人提醒他道：“你这孩子，怎么还不好意思？快叫娘啊！”

霍以致这才抬起头，嘴巴开合了好几次，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以致给母亲敬茶。”

霍老夫人满意一笑，看向林怀锦，似乎在等她回应。

林怀锦默然打量着面前跪着的小孩，目光森然审视，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心底涌起一股恶寒。

戾气如此之重，倒真是趁上他的名字。

霍以致，祸已至。

她抚了抚自己的衣摆，离霍以致远了些，这才笑了笑，眼中却毫无笑的意味。

“哪里来的野杂种，在这里狗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