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南栖被困在岛上,无人禁她自由,大抵是觉得一个坐船都会晕吐的人是不会有什么大出息的。是以众人防贼一般的防着柳清兮,放狗一般的扔着古南栖。
岛上主君叫拓北,有一妻子名书蕉,已有六个月身孕了。她是个汉人,性子温婉娴静与其夫君截然不同。她每日里常做的是跟着岛上的女人将各种瓜菜腌制好。
古南栖贪吃,也清闲,岛上其他人不大会说汉话,只书蕉会。是以她便整天待在她身边了,刚开始时,右护法骨姬唯恐古南栖会伤害她们家夫人,一个错手下去,将古南栖的右手扭得的脱臼了。
她哭着回去找柳清兮。
柳清兮将笔杆子一扔,然后带着她冲到拓北面前。最后拓北也将骨姬的右手扭脱臼,这才算两清了。在这后,岛上人便常常看见古南栖吊着一条胳膊跟在主君夫人身旁。
书蕉在腌咸菜的时候,古南栖用左手拿着一根胡萝卜啃着。
书蕉腌完咸菜腌黄瓜时,古南栖用左手拿着一根黄瓜啃着。
黄昏时,古南栖在崖边发现一栋小木屋。小木屋离群居地有些远,宛若被隔离开来一般,木屋的窗被木板钉死了。她啃着黄瓜推开了那扇门,咿呀一声,夕阳余晖泻了进来,室内烟尘成柱上升。
河风将垂挂在屋子里的白布幔吹动起来。她喊一句,有人吗?
没人回答。
她仰头望白布幔上的字,不管是什么字落她眼中都是鬼画符,她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认识。
她边啃黄瓜边在里头走。四周窗户都被封死了,一点光都透不进来。门开着,夕阳余晖自外头洒了些进来,但那光只到门口,再往里却是没有的。所幸她眼睛好,现下虽阴暗,倒还是能看清的。
木屋里没什么稀奇,唯一稀奇的是角落疙瘩里那个被布带缠裹着的东西,那东西是个人,有双手,双手横抱着一具白骨。古南栖以为那被布条缠裹着的也是个死人了,可待靠近时,那布缝中却睁出一双眼睛来,乌亮有神,熠熠生辉,她猛地往后头退了两步。
那人并未起身,只道:“你来了。古家的第二个女儿。”
古南栖看着他怀中那具白骨:“你认识我?”
“从未见过,但知你存在。”男人的声音沙哑低沉。
古南栖点点头。半响后,她蹲下来与那人直视道:“你是谁?”
“算命人。”
“那你给我算一卦吧。”
“你的命早算出来了,我攒着一口气不死,就是为了等你来。”
古南栖笑了笑,不说信,也不说不信。那人没有说什么,只慢慢的从身后掏出一个匣子来,徐徐推到她面前:“若有一天你命危可吞下此物,若有一天你不想一个人死,也可让他吞下此物。我等你这么久,只是为了赠你一条命。”
古南栖拎着啃剩的半根黄瓜蹲在他面前:“你我无亲无故,我为何信你?”
“因为……你姐姐啊。”男子伸着满是布带的手轻摸怀中骨。古南栖看着只觉得胆寒,他说:“我既跟你姐姐在一起了,便需送你一件礼物,方不辜负你们家养育她的恩情。从前我们不能好好在一起,往后余生我们都要在一处。”
古南栖本想再问几句,可那人却不想说了。只将一个木匣子推给她,然后抱着白骨闭目道:“你快走吧,我要死了。”
言毕,那人脖子一歪倒了下去。古南栖猛地坐在地上,一时间脑子没转过来,只拎着那个木匣子跑了。
入夜后,骨姬亲自过来将柳清兮默写好的稿子取走。古南栖坐在一旁发呆,她始终想不明白那个满身布条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意思。木匣子被她贴身放着收好,她这人甚少有跟别人分享心事的时候。
柳清兮将狼毫搁在一旁:“准备好,明日你该受苦了。”
“额……他们准备拿我威胁你了?”
柳清兮点点头。古南栖又问:“为什么啊?”
柳清兮一脸认真道:“因为我所知道的那部分已经默写完毕了。”
古南栖没有说话。拓北想要全套《金石录》是以才将柳清兮绑架过来。如今柳清兮已将自己知道的那部分默写完毕了,若拓北还未从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肯定会为难古南栖的。
拓北有多狂躁凶残,古南栖知道。书蕉告诉她,她们原本是塞北巫拓一族的人,后逢战乱,因不敌其他部落便四散逃入端朝。可端朝无地收容他们,他们每到一处都被人驱逐,后来根据巫师的指点,他们才逃到这无人小岛驻扎下来。
可巫师算出,十年后这小岛将会被河水淹没,是以拓北才疯狂的想要《金石录》以此来找一个可以收容他们容身的地方。
古南栖听着这件事,觉得拓北有些不讲理。你自己打不过那些抢你家园的人,你便跑来别人的地方,抢别人的家,你在自己的地盘都抢不过了,凭什么觉得在别人的地盘就抢的过。
古南栖仰头望天叹口气:“我生来就是锦衣玉食养着的,格外精贵,怕是受不了多大折磨,柳芳君还是早日找到脱身的法子才是。”
“想要脱身不难,待我查到那些失踪的大人们的下落便可以了。”他说着,又看了一眼古南栖,甚是歉疚道:“所以,阿南,劳烦你撑一段时间了。”
“撑多久?”
“三日便可。”
“万一我撑不下去呢?”
“放心,他们不会弄死你的。”
“为何?”
“你死了,他们全族会为你陪葬。”
古南栖跳起来,骂道:“有个屁用啊,老子都死翘翘了,你让全天下为我陪葬都没用,傻不傻啊。”
柳清兮扬唇一笑,他见惯她沉默寡言,装傻充愣,扮男做戏的样子,这次跳脚的模样却是第一次看到。古南栖不管他,径自和衣躺在床上睡觉。
柳清兮说,今日到我睡床了。
古南栖将一个枕头一张被子丢给他:“老子明天就得受折磨了,你让老子今晚舒坦点不行吗?睡地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