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
田荣换好常服，走出小院，迎头却见二师兄陆少游。
肩上还挎着个青布小包，明显就是随身行李。
不由诧异出声。
“师弟？你这是要出门？”
陆少游咧嘴笑着打招呼。
“嗯，刚刚与几位朋友有约。师兄，你不会是与嫂子吵架了吧？今天怎么跑这儿来了？”
田荣心头好奇，按甘州本地的规矩。
大年初二，正是女儿回娘家拜年的日子。
二师兄又是刚刚成亲不久，这一点更不能失了礼数。
这个时间，应该去苏家才对。
不过随即反应过来。
看师兄的脸色，也不像是吵架的样子，倒是像有什么好事发生似的。
难道他在公羊集，都听说自己被知府嘉奖的事了？
却听陆少游笑道：“师弟你稍等一下，我有好事要告诉你与师父……”
“你又有什么好事？”
屋里霍老头听到动静，背着手走到门边。
“师父……我给您老拜年啦。”
陆少游见了师父，连忙躬身行礼。
虽然霍老头平常也不讲究这些礼法。
可今日毕竟是新年，陆少游还是做全了礼数。
这才起身乐道：“今天一早，府衙有人专程给我送的消息。
“让我到押房报到，从今天起，我被调入城内当差了。
“往后啊，我就可以住在城里，过来看望师父您也方便了。”
能从公羊集那种乡下地方，调到府衙当差。
自然是件好事。
陆少游说话的时候，高兴的神色溢于言表。
“那嫂子怎么办？你们才成亲不到一个月呢。”
田荣下意识的回头，与师父对视一眼，口中问道。
“我暂时先搬过来，跟你们一起住几日。
“待在城中租赁好住处，再接她进城就是了。”
陆少游丝毫没有察觉到田荣与霍老头的异常。
继续笑道：“师弟你这是赴谁的约啊？不会是哪家的小娘子吧？”
霍老头一条浓眉微挑。
没好气骂道：“他若是去与女子相约，老子倒是替他们老田家高兴。
“成日里不见办点正事，尽与一帮狐朋狗友瞎闹腾。
“还要去春香楼那种腌臜地方。
“少游你来了正好，跟这臭小子一起去吧，给老子看好他。
“这小子若是不学好，与那些家伙胡闹，你回来告诉我……”
田荣被老爷子这番话弄得哭笑不得。
春香楼确实是勾栏。
不过人家又不是单做皮肉生意。
酒菜席面，在甘州也是上得排面的。
城中那些达官贵人平日宴请时，很多也会安排在那边。
倒是陆少游一听春香楼，立即来了兴致。
看他的样子。
田荣只感觉，待会到了那边，只怕不是要师兄来看着自己。
而是自己需要看着师兄了……
陆少游将带来的行李小包送入屋中。
乐呵呵的与田荣同往。
途中田荣将自己去春香楼庆祝的事情说了。
陆少游也是惊奇不已。
“如此看来，咱们师兄弟二人，一天之内都遇到些不可思议的事啊。
“不过幸好结果都是好的，我被调入城中当差，师弟你也受到嘉奖，还成了捕头……等等！”
还在摇头感叹的陆少游忽然回过神来。
一脸难以置信的瞪着田荣。
“这么说的话，师弟你当上了捕头，岂不是成了我的上司？”
田荣哑然失笑。
可不就是么？
二师兄从集镇游缴，调入城内。
待遇条件方面，算是获得提升。
可从官面职级上来说，却属于平调。
入了府衙押房，还是得干普通捕快的活。
而田荣却是空降的捕头。
确实是比二师兄还高一级了。
陆少游顿时感觉，天要塌了似的。
一脸的不愤吐槽：“我在公羊集干了三年游缴。
“每日里风吹雨淋，也不知跟那些猎队的家伙，打过多少架。
“才换来入府衙当差的机会，却比不上师弟你认识一个红颜知己管用。
“这也太……太……唉，师弟你糊涂啊。”
田荣都被这家伙弄懵了。
却听二师兄道：“之前让你抓紧时间，将铁兰姑娘拿下。
“你偏偏不着急，还跑去山里历练闭关。
“如今人都回了京城，好处只怕也就吃这么一回喽……
“往后天各一方，再深的感情也会淡掉。
“要不师弟你听我的，赶紧辞了这捕头的差事，立即动身入京找她吧。”
说完还一脸促狭的冲着田荣挤眼睛。
田荣捏着额角，颇有些无语以对。
师兄又哪里知道。
这一趟，自己二人同时入了府衙。
或许，还真不是什么好事。
抬头便见一座原木搭建的三层彩楼。
上面还扎着红色的彩旗布条。
摇头笑道：“师兄别闹，春香楼到了……”
陆少游循声望去。
嘴角咧得更大了几分，露出八颗大牙。
“嘿，我早听说，府城的春香楼，乃是极乐土，温柔乡……
“这么多年我却未曾来过一回。
“这次可是沾了师弟你的光了。今日一定要不醉不归……”
看他这个样子。
田荣愈发肯定，师父让他来看着自己，不叫自己学坏。
只怕是白费心机了。
二世为人，田荣这也算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
心中其实也是好奇的很。
与师兄一并走过那彩楼下。
入目便是一座三层环廊的大厅。
左右两道楼梯如一对手臂，冲着门口进来的客人。
摆出一副环抱的姿态。
一股脂粉香气，充斥鼻间。
田荣正想好好打量一番，传说中的青楼勾栏，究竟是怎么个模样。
会不会如传说中那般，人间仙境。
却听到黄庭宪那颇具特色的清亮嗓门，自二楼回廊上响起。
“田兄，快快……可就等着你了……兄弟们今日高兴。
“特地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快来快来……”
被他这么一招呼。
栏杆处又探出几颗脑袋。
除了赵杰，黎源等金鳌会的成员外。
还有几名女子凑在当中。
显然便是此处春香楼的陪酒了。
周围一些客人，亦被黄庭宪这一嗓门惊动。
纷纷转头看过来。
站在门口的田荣与陆少游。
顿时成了焦点。
二师兄究竟来没来过，田荣不知道。
他自己可是真第一次进这种地方。
一时间颇觉尴尬。
抬手冲着黄庭宪那边摆了摆。
也不等迎上前的知客引路，连忙拉着二师兄上了二楼。
几人先来，挑的一处靠回廊的桌子。
众人起身相迎。
田荣与众人介绍二师兄的身份。
双方见礼，都是年轻人，倒也不拘束。
黄庭宪急急引着田荣到了桌旁。
指着一名面容娇俏，身段玲珑小巧，不似西部本地人的少女，献宝似的笑着：“看看……看看……春香楼里最得人疼的清倌人。
“小丁香……特地给田兄找来的……这份贺礼如何？”
“哈哈，兄弟们可是凑了足足三百两银钞，才让老鸨妈妈答应姑娘过来。田兄莫要推辞……”
旁边有人起哄着，众人哈哈大笑。
黄庭宪身旁，一名女子掩嘴笑着插言：“小丁香可是真正的南方水乡佳丽，又未经人事，面皮薄的很。
“众位爷莫要唐突了，吓坏了小姑娘……”
田荣哪里经受过这种场面。
被众人这般调笑哄闹，心下微迥。
心底却莫名冒出个念头。
清倌人有什么好的，除了是处，一无是处啊。
不过既然入了青楼，这方面该有培训。
应该不至于找不着门路……
正尴尬间。
忽然一道粗犷沙哑的声音响起。
“南方水乡的娘们，还是个清倌人？好！好的很……正合金爷的品味。
“小娘子，那些个不知趣的小白脸有甚意思？
“不如来金爷这里，让金爷教教你如何人事吧……”
正说笑的众人为之一静。
齐齐转头看向说话之人，却见此人身材高大魁梧。
身上披了一件带毛的大氅，如此寒天的，领口敞着半截。
露出鼓胀的胸肌。
颌下留着络腮胡，面容粗犷。
眉宇间带着一股狠厉，嘴角一抹斜弧，显得张狂而又危险。
黝黑的皮肤下，一道从眉骨眼神到下巴的疤痕，更是增添了几分凶悍之气。
头发凌乱，就这么散披在脑后。
腰间挂着一把镶金的短刀。
此时一手端着杯酒，另一手搭在刀柄上。
露出的刀鞘上，镌刻着三个显眼的金色字体——金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