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松尾想见见竹取青野

随着松尾从会议室出来之后，早苗子没有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而是又跟着他到了办公室。

见四下无人，早苗子这才说道，“那个…宫和家之后真的会……”

“几乎是必然的事情，你对那位不了解，她是属于那种睚眦必报的类型。”松尾给自己和她都倒了杯茶，继续说道，

“就那个《子弹与人民》的作者清水斋志，去年没有拿到直木赏，她就已经很生气了，只是当时夺奖的那位背景也不小，所以就没什么事。”

“所以内推竹取先生的《雪国》上去，如果拿了奖的话……”

早苗子看着松尾的侧脸，终于开口道，“您可能会面临来自于宫和家的怒火？”

松尾点了点头。

早苗子一开始没想到这一层，这时候听他说出口，顿时怒道，“怎么能这样，她这也太不讲道理了。”

“如果你坐在我的位置上，你打算怎么做？”

听到这话，早苗子先是一愣，随即思索了片刻之后低声道，“我还是会内推竹取先生的小说上去的。”

松尾显然有些高兴，脸上的笑意更浓，“所以我才觉得你很适合这一行啊。”

对于这个话题，早苗子有些接不上话，她平常是有些呆，但刚刚在会议室里，她还是听懂了两位主编的对话。

那意思，是松尾先生已经做好了准备，大概是打算将自己往上提，而他则……

想到这里，早苗子连忙道，“我平常是有想过坐在您这个位置……”

说着说着，她连忙抬起手来左右挥动，改口道，“但我没想过您要离开新潮，我是想说您继续往上……”

她的话还没说完，松尾微微一笑，打断了早苗子的胡言乱语，“我本来也到退休年龄了，这时候离开也不错。”

随后，他看向了自己办公桌上的那个稿子，思绪回到了很久之前。

……

“先生！您刚刚在课堂上说的‘文学已死’这个说法，我不同意！”

课间，松尾刚刚走出教室，正打算离开，便见到了一个梳着丸子头的短发少女追上来，并且愤怒地盯着自己说道。

头发已经花白的松尾没想到，自己只不过作为特邀讲师，来这学校里面上一堂课，居然还会有学生跳出来反驳自己，当即笑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早苗子，不过这不重要，我是想和您讨论刚刚那个话题。”

“那刚刚课堂上怎么不说？”

“虽然觉得您有错……”少女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注意这边，这才接道，

“但您毕竟是先生，要是在那时候就站出来，您可能会觉得没有面子…然后凶我。”

“我有那么凶吗？”松尾微微一愣，当即笑道。

“您一直板着脸，怎么看都蛮凶的……”

两人聊着天，便朝着教学楼外走去。

期间，早苗子用尽了自己对于日本文学史的理解，结合当下时代，和松尾进行了一番激烈的争论。

最后，少女惨败，不得不承认近百年以来，国内的文学界确实什么都不是。

有能力的人遭受打压，只剩下一帮子跳梁小丑在狂欢。

所谓“文学”，已然变成了政客和作者的捞金手段。

但她依旧不服输，只说有一天，自己早晚要改变这个现状。

在当时的松尾看来，这个刚刚从乡下来东京读大学的学生，俨然就是一个怀揣着理想与抱负的文艺少女

———也可以称为脑子有包。

人家其他人来这节课，只是为了一点学分，也只有她真的在认真听讲。

不过偏偏是这样的早苗子，却是让松尾记住了她，之后每年去讲课的时候，他都会再遇上早苗子。

从大一，到大四，年年如此。

直到她毕业，松尾找人要到了她的联系方式。

于是，先生和学生，就成为了新潮社里的前辈与后辈。

……

“您怎么发呆了？”

早苗子伸出手来，在松尾眼前晃了晃，这才将他从回忆中拉到现实。

后者板着脸无语道，“感觉你现在对我越来越不尊重了，以前可不敢这么做……”

“那您半天不说话。”

看她又低下头去，语气上却找不到认错的态度，松尾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早苗子，记住，无论何时，你都要保持本心，还记得你以前和我说的那话么？”

“大概是…我一定会好好工作，争取不让您丢脸？”早苗子疑惑问道。

听到这话，松尾嘴角隐隐忍不住抽搐了几下，随后才开口道，“你以前说过，自己毕业之后，面对一切不公，你都会拒绝，而且会改变文学界这糟糕的现状。”

“好像是有说过…我记不太清楚了。”早苗子挠着头说道。

“公司斜对面那家便利店里的幕之内便当一盒价格多少？”

“五百五十円，但今天打折，可以便宜一点，我有积分卡，松尾先生如果要吃的话，我去给您……”

“我不吃！”

松尾本来就微薄的好脾气终于被她消耗殆尽，见早苗子很迅速地便报出价格，当即怒道，“你能记住什么！就只能记得住便当的价格是吧！”

早苗子低下了头，哪里搞得懂他突然发什么火，只当松尾先生更年期上来了，脾气反复不定而已，并且听说男性更年期来得晚，有的人就是五六十岁才会开始……

半响过后，松尾这才挥手道，“回去工作，我这边不用你管，《雪国》的事情我自己处理，你有时间就去联系那个作者，多和他聊聊天……”

说这话时，见到早苗子小脸微红，松尾只心中咯噔一声，当即道，“我要和那位作者见面，你看能不能安排一下。”

“呃…松尾先生您这是干嘛，难道也学着一组主编……”

松尾冷冷一笑，接着说道，“我一提那个作者，你就一脸花痴样，记得你家里人曾说过，让我照顾好你，毕竟东京你人生地不熟的。

你有喜欢的人，我是老师，就算是半个父亲，身为父亲，我总得看看那个竹取青野到底是怎样的人吧？”

“竹取先生是个很好的人。”

听到这话，松尾揉了揉眉心，看来这次见面势在必行。

不然再过不了几天，自己这位呆得要死的学生，说不定就要被对方骗财骗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