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葬礼

“感谢您的慰问。”

“泰勒先生吗?老主人的突然离去对先生打击太大,他实在太过悲伤……嗯嗯,是的,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从房间出来了。”

老管家托马斯沉稳熟练的招待着每一位到访的客人,言语间既有对老泰勒离世的悲伤,同时也解释了为何主人家没有出面,其中所蕴含的对年轻主人担忧之情更是堵住了所有想要发牢骚的人的嘴巴。

对此,所有客人都表示理解,情况特殊,又因着老管家得体的应答,此时也没有人会真的生气。

一旁的仆人顺势接过对方的衣帽,将客人引进宴会厅,那里早已准备好了招待用的酒水、甜点。

二楼主人卧室,从门口隐约可以听见闷响。

管家口中伤心欲绝,悲痛万分的泰勒家的新主人,布莱恩·泰勒正用羽绒枕头捂着脸,手指关节绷紧泛白,手背上青筋清晰可见。

凑近了,才听清是一句句悦耳的国骂。

“艹,艹,艹。”

东奔西跑几个月,走人情、买礼物,终于在酒桌上给客户喝满意了,眼瞅着这笔大单子就要签下来了,他怎么就穿越了呢?他怎么能在这时候穿越呢?

辛辛苦苦跑下来的业绩这不得都便宜其他部门的王八蛋了?!

“老爷,老爷。”

门外的仆人不敢进来,泰勒少爷……哦不,现在是老爷了。泰勒老爷的脾气一向不好,老泰勒去世的事情更是让他变得敏感易怒,这两天除了管家外其余人都不敢触他的眉头。

“什么事。”

“管家让我来叫您,宾客已经到齐了,您必须要出面了。”

“知道了,告诉托马斯我待会儿就到。”

仆人已经准备接受即将到来的呵斥了,没想到竟会得到这番回答,稍愣了一下连忙应声跑下楼去。

换衣镜前,衣衫不整、头发躁乱的男人看起来糟透了,身上还有酒味。

张宇双手托着一张陌生的脸庞,揉搓了半天,他这才接受不是梦,瞧着镜子里年轻英俊的男人,苦笑一声。

穿都穿了,他还能怎么办?

恢复过往的习惯,愤怒的眸子缓缓闭上,吸气吐气,再张开已然恢复冷静。

布莱恩·泰勒,19岁,牛津大学女王学院学生,因为阶级与出身,在学校没少受人欺负;

约翰·爱德华·泰勒,布莱恩的父亲,今天葬礼的主角。出身曼彻斯特乡下,靠着过人的胆识与一点点运气,一头扎进19世纪全世界最繁华的大都市伦敦,白手起家成为皮卡迪利大街最大的书商。拥有11家书店,近百种书刊的经营权,以及少量小说的全部版权。

二十年间老泰勒积累了多大一笔财富呢,豪宅、地皮、店铺、工厂等不动产就有11万镑,再加上其余资金银行存款,总数几乎有16万镑之巨。

1820年的16万英镑到底是多大一笔财富呢?

以普通工人来说,平均周薪是17先令,他要不吃不喝全年无休工作3921年才能赚到这些钱,可怕吗?不公平吗?

这就是工业革命带来的红利!这就是资本运作的暴利!

可就是拥有如此巨额财富,老泰勒依旧只属于伦敦社交圈子里的中等阶级,他永远无法摆脱商人的身份,贵族绅士们的宴会舞会永远不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所以他才捐了大笔钱,把布莱恩塞进牛津女王学院,他甚至专门为儿子起了一个意为“出身高贵的,尊贵的”名字——布莱恩。

老泰勒希望儿子在毕业后成为一名国教教士,这样无需爵位,泰勒家就能步入上流社会,万一获得个一官半职,哈,那泰勒家祖坟就真要冒青烟了。

可惜,学医救不了华夏人,信仰也救不了泰勒家。

因为老泰勒很快就死了,据说是喝醉后一头栽进路边水沟淹死的,死在最年富力强的时候,而且还留了个大麻烦给布莱恩,一笔债务,一笔足以让泰勒家破产的债务。

“啧,真是个‘好’项目。”

“我接了。”

十指将额前碎发梳向脑后,镜子里布莱恩露出温和自信的微笑。

楼下,大厅里黑压压一片,无论男女都穿着黑色服装。

20位绅士还有几位带着夫人一同前来,加上侍从仆人近30人,宴会厅却一点也不显得拥挤。

“泰勒先生,节哀。”

最外圈的一人最早发现走近的布莱恩·泰勒,礼貌上前表达了哀悼。

“感谢琼斯先生,我父亲常和我提到你们之间的亲密友谊,在他刚刚来到伦敦的那些日子多亏有您帮衬。”

握着布莱恩干燥,暖烘烘的手掌,琼斯呆愣愣傻笑着,他只是个小书店老板,和早已发迹的泰勒家不过点头之交。

多年前帮过老泰勒吗?或许真的有这回事吧,他不记得了。原本因为没有邀请就凑上来还感到有些忐忑,转瞬便放平了心态,顺手拿起桌上的黑巧克力,理所当然的享用起来,还向仆人要了杯红酒。

布莱恩真的从老泰勒那里听说过这件事吗?不重要了,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社交场合里的说辞真假从来都不重要,令人舒适愉悦才是目的。

“史密斯先生,史密斯夫人……威廉姆斯先生……”

熟练流畅的穿梭于人群当中,不一会儿,布莱恩成功收获了所有宾客的好感。

管家托马斯早早赶来,却发现自己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布莱恩只凭自己就将所有宾客的关系处理得很好。

起初他很诧异,阴晴不定厌恶社交的少爷什么时候这么精于辞令了?

但在看到布莱恩的侧脸时,托马斯好像看到了年轻时的老泰勒在灯光下侃侃而谈。

“万分感谢各位前来参加我父亲的葬礼,众位都是与父亲相识多年的好友……”布莱恩满面感慨的发言,内心却在不断地下沉。

情况不容乐观啊,瞧瞧来参加葬礼都是些什么人。

《每日新闻》的副主编布朗,伦敦14种日报之一,和泰勒报业公司属下的《曼彻斯特卫报》有部分内容重叠;

《鞭笞》杂志,以讽刺漫画著名的出版物,他家倒不是和泰勒家的杂志有业务重叠,只不过他们一直试图挖走泰勒出版社的签约作者罢了;

《君子杂志》主编莫托,这位是前身布莱恩专门请来的,这家杂志以文风轻快著称,主题多样的评论文章,最新的新闻摘要,以及出生通告,讣告、结婚通告、新书目录,两家平日里关系不错。

《闲话报》的撰稿人埃文斯倒是和泰勒公司没有任何牵扯,因为这就是家靠着各种趣闻轶事、政闻八卦、讽刺贵族阶级而生的小报刊,今天就是闻着味来的。

余下的也都是伦敦小有名气的书商,报刊负责人,所幸还有几位是和老泰勒私交不错的作者,可惜大都没什么名气,至少布莱恩没在未来听过他们的名字和作品。

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一人身上,杰弗里·沃尔特——《泰晤士报》现今的老板,从老沃尔特手中接过生意,将之真正发扬光大的商业奇才。

“少爷,我们该出发去教堂了。”

托马斯恰时凑上来,在布莱恩身边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