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浮光锦

薛老夫人抿着唇，扫了一圈，将众人的神色收入眼底，眼神不善地扫了一眼赵文兰，终究是什么话都没说。

“三丫头，你过来。”

薛栩然眼里闪着泪花，她走过去，脸上的笑容特别勉强。“祖母。”

瞧着薛栩然只选了三匹料子，赵承姝倒是满满当当选了一堆，薛老夫人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方才下人过来回话，说赵文兰是让那赵承姝先选的料子，她简直不敢相信。

自己这个好儿媳，掌家多年，糊涂事一堆，自己真是隔三差五就要敲打，前几日刚说了她太纵着自己侄女，今日就又整这一出。

当时薛栩然身份未明，她们两口子瞒着自己匆匆接回来，现在却摆这幅偏心模样，她真的搞不懂赵文兰到底长了个什么脑子！

堂堂薛家嫡女，什么时候竟然排在一个赵家孤女后面了。

当着众多下人和外人的面就坏了规矩，传出去薛家的名声脸面不要了？

且那赵家女也实在没有分寸，将最适合这个年岁的好料子都挑去了，三个薛家女不做衣裳了？

侯府每个季度都会请绣娘上门，这次也是因着薛栩然刚回来，特意叫了绣娘给她做衣裳，其他人不过是凑个趣，挑上几件也就是了，她倒好，巴不得全给自己。

前段日子绣娘上门她就和薛如荔争了起来，那时赵文兰便偏心她，当时自己就说过赵文兰，现在看着，这两个姓赵的真是半点没听进去！

如此贪婪愚蠢，心性实在让人不齿。

“你才刚回府，没什么衣裳，和你其他姐妹不一样，再多选些料子。”又转头吩咐绣娘。“先紧着这孩子的衣裳做，瞧着今日鲜亮的料子不多，回头将云裳阁最时兴的料子都加一匹，全给这孩子做衣服吧。”

绣娘应下，细细打量了一番薛老夫人亲自来撑腰的这位小姐，容貌不俗，气质高贵，虽看着隐隐有泪意，却是难掩眉眼之间的绝色，听说是自幼沦落陇州近日才寻回的，却毫不怯懦，倒像是真正娇养着的侯府千金。

薛栩然走过去，又挑了几匹，薛如荔看薛老夫人似乎生了赵家人的气，心情大好，特别热情地凑过去帮着薛栩然一起选。

薛栩然心不在焉，前世的情景历历在目……

当时第一次裁制衣裳，薛老夫人也是来为自己撑腰了。

可惜自己烂泥扶不上墙，一副谦虚大度的模样，一个劲儿推辞着不要，说什么已经很多了，留给姐妹们吧。

从那之后，薛老夫人就再也没有管过她了。

想想也是，当时的自己血缘难明，又不知好歹，完全立不起来，根本没有半点侯府嫡女的风范，薛老夫人自然不喜。

薛栩然又选了一些，薛老夫人还觉不够，亲自再挑了一些给薛栩然。眼见这些料子都素的不行，亮的全部摆在赵承姝身后，薛老夫人长叹一口气。

“我记得云裳阁每年都会制浮光锦，今年的可制出来了？”

“回老夫人，差不多下月就能织出来。”绣娘顿了顿，又补充道：“今年大约有六匹，长公主已经着人吩咐过了，要三匹，福佳郡主也递了话，要一匹。”

薛老夫人沉思片刻，笑吟吟道：“自然是先紧着皇家，若是可以，拨一匹给薛家吧。”

“老夫人开口自然是有的，到时候给老夫人送过来。”

“依着这孩子的尺寸，直接做了成衣送来吧。”

“是。”绣娘点头应下。

赵承姝还不知道浮光锦是什么，只是听绣娘提到长公主和福佳郡主都说了要，便知道那是不俗之物，如今让薛栩然得了，正恨得牙痒痒，顿觉自己身后这一对料子都是低贱之物。

薛栩然却是见过浮光锦的，这料子只有云裳阁做得出来，每年都只得几匹，皇室都不够用，很少流到民间来，上一世她和靖王定下婚约，长公主就曾送过一匹来做贺礼，乍一看有些普通，动起来却熠熠生辉，好似银河在布上流动。

当时她都没舍得做成衣裳，挂起来观赏了。

今日也就是薛老夫人开口才有面子得上一匹，若是换了旁人，便是薛有成，估计也没有这个面子。

遣了众人，薛老夫人留了赵文兰说话。

赵文兰是有些害怕这个婆母的，薛老夫人年轻的时候曾跟着薛老侯爷上过战场，受封一品诰命，平日里不苟言笑，板着脸很是吓人。

“当年你将耀儿的开了光的长命锁偷偷给了你娘家侄子，当时我就说过，你是赵家女，心里装着赵家理所应当，但是若是不能以薛家为先，我是绝对容不下你的。”

赵文兰心里一抖，立马跪下。

“母亲，儿媳…儿媳……”

“我知道，你心疼你娘家侄女孤苦无依，但是你又为何厚此薄彼？你娘家侄女得一堆料子，薛家嫡女却只堪堪三匹，这事若是传了出去，你如何辩驳？”

“是说薛家厚待亲眷？还是说薛家嫡女不喜身外之物？”

赵文兰被薛老夫人问得说不出话来，她只是私心里爱护自己的亲生女儿，可是这份厚待落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就是不可理喻的偏心。

没有薛有成的允许她也不敢告诉薛老夫人实情，只得垂着头，听着训斥心里发苦。

往常婆母训斥，她都是真的有错的，可今日，她觉得自己没什么错，薛老夫人觉得不对只不过是不知道赵承姝的身份。

待日后，真相大白，自然不会招来这些闲话。

“你心疼你的娘家侄女，无可厚非，但是从没有薛家嫡女还要排在后头的道理，你且好好想想吧。”

薛老夫人拂袖而去，赵文兰恭送着婆母离开，心里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很快薛府就传开了，薛老夫人训斥了赵文兰，还将赵承姝那些料子的帐记到了赵文兰头上，没从公中出银子。

赵文兰被下了面子，赵承姝更是难堪，躲在碧波院里好几天没出门。

薛栩然闻言只是淡淡抬眸，约束了景和院里所有伺候的人，勒令不许再说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