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赵逵

从古至后,什么人最好忽悠?

答案是大学僧。

临安书院内的学子就是古代版大学僧。

虽然他们家学可能比后世的学子渊源一些,也可能比后世学子成熟一些。

但长期生活在教条里,使他们的思维模式跟后世学子无异。

简单的讲就是好骗。

所以借他们的力去对付那些贼人,刚刚好。

不过在借他们力之前,还得摸清楚里面的情况才行,不然冒然出面,说不定忽悠不到人,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一念至此,何欢从怀中取出钱引,数出六张,递给智正。

智正看到钱引一愣。

何欢笑着解释道:“劳烦去车行雇一些马车,一会儿我要用。”

智正一脸恍然,不过并没有将钱引接过去,而是疑惑的问道:“居士雇马车做什么?”

何欢笑而不语。

智正愣了愣,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当即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了一句,再次问道:“不知居士要雇几辆马车,作何用途?”

车行内的马车分三种,一种是拉货用的,就只有一个板车、一匹马,一种是载人用的,有棚顶,最后一种是给人撑场面用的,不仅有棚顶,还有各式各样的装饰,还会根据客人的需求提供双马、三马拉的车,再往上就不行了,会逾制。

智正问作何用途,就是在问雇什么样的车。

何欢毫不犹豫的道:“五辆,体面一点的,载人用。”

智正缓缓地点了一下头,从钱引中拿出一张道:“一两足够了……”

何欢略微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近些日子自己接触的都是银子,忘了大宋的主流货币是铜钱。

一两银子眼下可当七百六十枚铜钱。

五十到六十枚铜钱就能雇佣一两体面一点的马车用一天,车行还会给配备一位专职的车夫。

所以一两银子不仅够了,还有富裕。

“在寺内待久了,已经忘记城里的物价几何了,哈哈哈。”

何欢笑着为自己挽了一下尊,示意智正可以去了。

智法也不知道是想体验一下一次性花出去几百枚铜钱的感觉,还是其他什么,当即主动请缨道:“我也去!”

何欢笑道:“那你们就一起去。”

智法立马乐呵呵的跟着智正赶往车行。

何欢在他们走后,左右瞧了瞧,找了个装饰雅致的花楼钻了进去。

刚到花楼门口,就看到一个做书生装扮,束着发带的人坐在门口的矮几前自斟自饮,一个做小厮装扮的人站在旁边皮笑肉不笑的伺候着。

还真是一对怪异的组合。

何欢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小厮也看到了何欢,顿时双眼一亮,喜滋滋的凑到近前。

“郎君有礼,郎君是第一次来,还是有相熟的小姐?”

是的,这个时候的特殊从业者已经被称为小姐了。

所以良家妇人或者女子,都被称为娘子和小娘子。

何欢本来是想进去见识一下的,但看到那个书生,又改变了注意,当即笑道:“给我也取一壶酒,放在我们。”

小厮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何欢又道:“伺候好了有赏。”

说着,将一张钱引递到小厮手里。

小厮先是一愣,仔细的撇了两眼钱引,似乎在辨别真假,辨别完了以后,顿时眉开眼笑的道:“郎君稍等,小的这就去为您准备。”

何欢笑着点了点头,凑到那个书生面前坐下。

书生看到何欢,略微愣了一下,只是笑着点了一下头,并没有说什么。

直到那小厮拿来了酒,何欢自斟自饮的喝了三杯以后,书生才忍不住道:“兄台特意找到在下,所为何事?”

何欢端着酒杯浅饮了一口,笑问道:“为何你会认为我是找你的呢?”

书生淡淡的道:“如果你不找在下的话,不会坐到在下身边,跟在下一起遭人白眼。”

何欢呵呵一笑,如今书生只有前半句话的话,那他还会跟书生掰扯两句,可书生后半句话一出,他就没必要跟书生掰扯了,因为书生确实猜到了他是来找他的。

何欢当即撇了门里的酒色笑道:“我就是比较好奇,兄台为何不进去,反而在这里独饮。”

书生沉默了片刻,平静的道:“无他,唯囊中羞涩尔。”

没有做作,也没有强行解释什么,更没有努力的去维护自己的自尊心,反而平静的说出自己穷,去不了里面,所以才坐在外面自斟自饮。

何欢好奇的道:“既然如此,何不归去,坐在这里作何?”

书生也撇了一眼门里,有些无奈的道:“我有一损友,如今正在里面声色犬马,我若不等他,回去迟了,只怕他会被先生责罚。”

何欢哈哈笑道:“你这么讲义气,怎么不见他对你讲义气呢?”

书生撇了何欢一眼,再次恢复到了平静的样子,“我虽然也喜欢声色犬马,但我更懂得克制自己。”

“是他不愿意请你吧?”

何欢嘲笑。

书生板起脸,没好气的道:“所以你到底找我做什么?不要说是好奇,适才你跟两个僧人待在一起,盯着书院看了许久,想来是有什么事惦记上了书院。”

何欢笑着点了一下头,吩咐小厮,“去拿一些吃食来……”

待到小厮离开以后,才对着书生笑道:“我说我有一桩功德送给你,你信不信?”

书生冷冷的一笑,没说话。

何欢又道:“你可听说过造畜之术?”

书生脸上的神色一变,微微眯起眼,有些警惕的盯着何欢道:“在书中看到过一些……”

何欢点点头道:“那你觉得施展此术的人当如何?”

书生眼睛眯的更紧了,声音冷冽的道:“当千刀万剐!”

何欢再次点头道:“那我要是告诉你,临安便有人在施展此术,你又当如何?”

书生噌的一下站起身,一副‘你在跟我开玩笑’的样子。

“天子脚下,谁敢造次?”

何欢摆摆手示意书生坐下,稍安勿躁。

但书生没有坐,而是紧紧的盯着何欢。

何欢也没有强求,继续道:“还真有人敢造次,只不过贼人势大,我想铲除他们有些力不从心。”

书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当即瞪起眼道:“他们有靠山,所以你想找书院里的那帮愣头青帮你破局?”

何欢笑着点点头。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你话不用说的太明白,只需要稍微点一下,对方就能听懂你的意思。

书生上下仔细打量了何欢两眼以后,询问道:“对方是谁?”

何欢摇头不语。

书生是好是坏他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和盘托出呢。

书生见此皱眉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何欢指了指临安书院所在的位置道:“请他们去跟贼人打擂!”

书生缓缓坐下,依旧皱着眉头道:“书院的先生不会允许!你需要自己想办法将他们带过去!”

何欢点点头道:“所以我想知道书院内的布局,以及谁能跟我去。”

在对方轻而易举猜出他是来找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放弃了忽悠这个人的打算。

但对方看上去有点嫉恶如仇,所以他可以从对方嘴里套一些自己需要的消息。

这也是他找上对方的主要目的,他从一开始就没想着忽悠对方跟自己去对付贼人。

不过,书生似乎没有直接说出他想要的消息的意思,而是深深的思量道:“你不是书院的人,能做得无非就是骗。

但书院里的人非富即贵,纵然有家境贫寒的,这些年在富商大贾的资助下,过得也很滋润。

所以钱财吸引不了他们,能吸引他们的也就只有色,以及欲。

但无论是色,还是欲,你一个外人去说,他们都不会信,所以你需要一个书院里的人配合你。”

何欢有些意外的看着对方,他已经知道对方很聪明了,没料到对方居然这么聪明,只是稍作深思,就猜出了他的想法。

而且对方还将色和欲分开讲。

这说明对方口中的欲并不是有颜色的,而是指求知欲和好事欲。

只可惜他是第一次见对方,不了解对方,不然有对方帮忙的话,他所作的事情会事半功倍。

“此事你无须担心,我自有计较。”

何欢笑着道。

书生眉头一瞬间皱的更紧了,他盯着何欢,目光犀利的道:“你不相信我,所以你从头到尾都没有请我帮忙的意思。那怕我流露出对造畜之术深恶痛绝的样子。”

何欢有些无奈。

这人聪明是好事,但也不能太聪明了,什么事情都说到明面上了,这让他还咋说?

书生继续道:“某姓赵,名逵,资州人,在书院内也有些名声,你若不信我,尽可去打听打听。”

何欢点了一下头道:“好,我自会去打听,若你跟我是志同道合之人,我一定邀你一起去除恶。”

书生顿时急了,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都自报家门了,何欢还不信他,当即也不顾得囊中羞涩了,冲进了花楼,在进门的时候还撞到了端着小吃过来的小厮,气的小厮破口大骂。

待到小厮重新拿了一份小吃,放到桌前,向何欢赔罪以后,跑进花楼找书生理论。

书生这个时候也扯着一个衣冠不整,脸上还有唇脂印的青年出现在门口。

小厮看到了那个青年,顿时没了脾气,也不敢上前去找书生理论了,还陪着笑脸让青年慢点,免得被门槛绊着。

“德言,你跟他说说,我赵逵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书生拉着青年走到何欢面前,就要青年为他的人品作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