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过回震

下了小艮峰,便是回震峰。

刚踏入回震峰的地界,白天立马变成夜晚,黑压压的大树枝叶遮天蔽日。倾盆大雨,电闪雷鸣。两种场景的切换竟在一个时空里,仿佛进入了异世界般。只是隔着一个山峰界碑,竟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景象。

齐萧被暴雨淋得透心凉,眼睛都睁不开。站在暴雨中茫然无措。

天幕中因为偶尔的闪电透出一些亮光,齐萧用手挡住雨水,抬头环视周围的情况。地上全是巨大的焦黑断枝,长期泡在雨水里的泥土变得稀软,黏性极强,有的地方出现了沼泽地。齐萧此时在大雨中,目不能视,足不能行。

现下已经走到了这里,小艮峰是绝壁,无法原路返回。自己都逃出来了,更不可能回去。狠狠心,咬碎了牙,也得继续走下去。想到这里,齐萧鼓足了勇气,硬着头皮,借着闪电带来的短暂光明,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

常年的暴雨和潮湿,使回震峰的温度很低。齐萧泡在雨水里,又冷又饿,直哆嗦。靠着不断驱使内力来提供温度,否则早已失温死在林子里。偶尔能看到泥上还有些残败的大骨架,料想是一些大型野兽死在这里,平添几分恐怖。

黑暗中突然一股强烈的冷风伴着杀气直面而来。在这伸手不见五指之处,齐萧心跳剧烈加快,电光火石之间,一股劲力擦身而过,齐萧靠着本能躲过了这阵风。

一道闪电照亮天地后,一个惊雷落在不远处,随之而来的是一棵巨树的倒塌声。突如其来的白昼伴着巨大的声响,齐萧几乎要双目失明,双耳失聪。

只见一条3丈余的银白巨蟒,盘旋在几棵古树上,头大如豕,眼大如拳,正张着血盆巨口,望向齐萧所在,十分骇人!齐萧直发抖。继而庆幸自己刚刚在黑暗中躲过了它的攻击,否则这一口下去,不死也得半残!

齐萧来不及多想,巨蟒已经再度袭来。他一把抽出背后长剑,正面迎击,想要一举刺穿巨蟒腹部。奈何巨蟒鳞片坚硬无比,根本伤不到它一丝一毫。剑峰随着鳞片划过,竟还燃起星火,足见其鳞之坚!

巨蛇用力甩起尾巴,将齐萧扫飞出去,摔得他头晕眼花,满身泥泞。一股劲力,几乎要将他内脏震碎,剑也随之飞出。

离融峰上四季如春,景色怡人,生在的都是些常见的动植物,如此凶猛而巨大的蛇,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心下更是后悔自己鲁莽下山。

来不及多想,巨蟒再次俯冲过来,巨口张开,似是要一口咬断齐萧的脖子!

齐萧就地一滚,躲开了攻击,拾起掉在一旁的佩剑,踏着一旁粗壮断枝,一跃而起,刺向它的眼睛。

这蟒也不傻,旋转身体,躲开剑锋,就地翻滚,一抬尾将齐萧打翻在地,随后将其卷了起来,卷了个结结实实。

齐萧被捆地死死的,无法动弹。随着巨蟒不断蜷缩起身子,似要挤碎他的身体!齐萧已经有些透不过气了,骨头开始咯咯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挤成一堆碎肉。

16年的短暂人生过往,犹如走马灯般一一浮现在眼前。

“萧儿,快过来娘这里……”

“师弟,师姐给你炖了好喝的鸽子汤……”

“师弟快来,师兄们下山给你带了些新鲜玩意儿回来……”

太多太多的声音,犹如在耳,吵得他头昏脑涨,头疼欲裂。

“师侄……”

“师弟……”

“小师哥……”慢慢地,齐萧眼前发黑,意识开始抽离。

……

“给我站直咯!”齐茂大声呵斥道:“你就这么点本事吗?!连个桩都站不好,还想下山?!”

齐萧被吓得一个激灵,浑身一抖,猛然清醒过来。

运起全身十二万分气力,跟巨蟒形成一股抗力,双臂撑开,眼睛涨得通红,使得巨蟒的缠绕终于松弛了分毫。齐萧也终于喘上了口气,抽出那只拿剑的胳膊,一招刺向巨蟒的七寸之处!

原来这巨蟒缠绕猎物的同时,会越缠绕越紧,利用身体的力量绞杀猎物。但也同时会暴露出七寸所在。打蛇打七寸的道理,齐萧还是懂得的。

巨蟒被刺中七寸,发出刺耳地叫声,吃痛发疯,乱拍乱滚,在泥泞和断枝中胡乱穿梭,撞断了一根又一根大树。

此时如不杀掉这条蟒,等它恢复了,也许还会再来,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次与它缠斗了。齐萧一鼓作气不敢停留,提着剑,青筋暴起,使出全力,再次刺中蛇的七寸,直接刺穿了整个腹腔。一剑提起,竟是将蟒身挑断肉身,挑作两半!巨蟒的嘶吼声还卡在喉咙里便没了气息,倒地而亡。

雷声大作,暴雨仍然不断冲刷,此刻仿佛如拳头般打得齐萧浑身剧痛。齐萧失去了力气,手不觉松开,佩剑掉在泥水里。他瘫坐在地,胸口剧烈起伏,全身颤抖不停,不知是冷还是怕。

第一次。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这感受仿佛比翻过小艮山的悬崖时还要恐怖!大雨瓢泼,冲刷着他的脸。仿佛无声哭过了一场,仿佛又没有。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流泪。

良久,他才深深吐了口气。捡起剑站了起来,走到巨蟒的尸体旁。巨蟒早已没有气息,蛇鳞不再坚硬无比。齐萧将蛇皮剥了下来,一大块批在身上挡住雨水。以内力烘干衣物。割下一块蛇肉,犹豫了半晌,忍着恶心吃了下去,没有想象的那么腥臭,没有难以下咽的涩感。

也许是饿了。

齐萧连连吃了好几大块生蛇肉。吃的很饱。突然间又剧烈呕吐起来。

“呃……呃!呃……”肉渣和混合液一股脑地从嘴里、鼻子里喷出来,腥辣恶臭的胃水呛到了他的鼻子,刺激得他不断流泪。

齐萧倚着剑吐了老半天才缓过来。

“得了,白吃了。”齐萧苦笑道,又不免安慰自己,“没事,等下了山,好吃的要多少有多少,先忍忍吧!”

又切了几块大肉用蛇皮包住,放在包裹里。切了几块小肉包了揣在胸口处,又一点一点小口吃起来。渐渐消失在雷雨夜里。

另一边,八分山离融峰上八分派里。

大殿里整整齐齐跪了一地人。

传旨官收了圣旨,站到太师椅旁。椅座上的人不出声,谁也不敢起来。气氛有些微妙。

只见一年轻丰神俊朗面如冠玉的青年斜倚在太师椅上,身着玄青色兰花纹劲装,领口袖口用金丝银线绣着流云纹滚边,腰间坠着白玉玲珑腰佩,既雅致又端庄,气度逼人。他翘起二郎腿,一只胳膊肘搭在扶手上,一只手把玩着两个大玉珠,一副漫不经心又略带嘲讽的样子。

齐茂心里直打鼓,也不知道这圣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更不敢说些什么。直等着上位者发话。

“怎么,齐掌门不想接旨?”青年挑眉问道。

“这,这,草民接旨!”齐茂磕头,接过圣旨,三呼万岁。

“起来吧。”

一群人稀稀拉拉地站了起来。

“陛下的旨意本王已经带到了,齐掌门自行掂量。”瑞王陆廷站起身来,抚平衣脚。

“犬子确实不在山中,我已派了大弟子出去寻他,定给您一个交代!”齐茂拱手作揖道,声如洪钟,苦大仇深状。

“哼。”一声轻哼,潇洒转身离去。

立刻有人搬着太师椅,跟上队伍。

“这混小子离开的到是时候。”齐掌门舒展开眉头。

“哎,也不知道萧儿怎么样了,有没有出事,有没有吃好睡好,我都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说罢,眼泪又要流出来。

“你就惯着他吧。慈母多败儿!”齐茂气哼哼道。

“都是因为你!总是对他那么严苛,我的萧儿才铤而走险!万一他出点什么事,我也不活了!”齐夫人一拳一拳的锤着齐茂。锤得齐茂哎哟哎哟地直叫唤。

“你赔我儿子!你赔我儿子!呜呜呜……”

“好夫人,你别生气,我不是已经派远山去寻他了吗……”

……

夫妻两不知道又嘤嘤嘤地说了些什么,齐夫人已经一脸娇羞的倒在丈夫胸前了。

齐萧渴了喝雨水,饿了吃生肉,过着茹毛饮血般的日子。回震峰里因为常年雨夜,分不清日夜。他也不知道过了几日,走了多久,既经历过激斗,又一直找不到适合休息的地方,简直身心俱疲,好在后面都没有遇到这巨蟒般的大怪物,其他的猛兽远远嗅到巨蟒的味道不敢靠近,倒是能轻松走出林子,很快就看到了林子外透出的光亮。

此刻的齐远山刚刚赶到回震峰。他身着蓑衣头戴斗笠,刚踏入这雨林中潜行不久,就听到了异动声。他屏住气息,以极快的身影闪现到一个大树背后,远远望去。借着雷电光看到了骇人一幕。一条近5丈的长着四脚,尾部有坚硬肉刺的怪蛇,正用尾巴划破一条断了头身巨蟒的腹部,从它腹中剖出一颗巨大的蛋来!蛋上带着血和粘液。紧接着,怪蛇开始啃食巨蟒的尸体,发出阵阵嘶鸣。饶是齐远山见多识广,也被这一幕幕吓得不轻!他想不出来世上竟有此巨大的怪物!

齐远山不敢再多做停留,趁着怪物没有发现,立刻脚底抹油溜了。估摸着这条巨蟒应该是小师弟杀的,一面感叹小师弟功夫了得为他感到欣慰,一面也不免为小师弟捏把冷汗,幸而遇到的是巨蟒而不是那庞然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