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前辈慢走，若有其他事，让家中晚辈跑腿即可。”纪云送他们到门口，眼神落在杨君雪身上，不轻不重点了一句。
“纪公子勿送。”
枯瘦老者笑着点头。
杨君雪搀扶两位老者走出纪家宅院，出门前回头深深看了纪云一眼，冷清容颜上表情复杂，唇角已然被她咬出淡淡红印。
纪云目送几人离去。
大致想想也能得知前因后果。
杨君雪应该是在上次独身前来，被自己撵走之后，才去找家中长辈商量此事。
在这之前，杨家长辈应该是不知情的，派人去荒山挖坟，昨天主动上门，都是杨君雪自己做出的选择，并未告知二位老者。
昨晚她和家中长辈核对，发现功法居然是真，尤其是自己还能精准说出那段功法来自锻体决，于是这二位老者才亲自上门。
杨君雪今天明显憋着闷气却不发一言，应该是早前被长辈数落过，不许她说话。
最后被退回礼物再次拒绝，她满眼不可置信，那一身冷傲气质也被撕下大半。
做生意本就应该如此，价格谈不拢或风险太大，作罢便是，你情我愿才是买卖，但这个道理她杨君雪显然是不明白的。
“少爷，究竟出了何事？”
王河生提着刀从一旁走出，身后还跟着十几人，早在杨君雪未曾进门前，他们就已经守在附近，直到此刻才现身。
“没多大事。”纪云摇摇头，此事不能让其他人知晓，家中武师也不行。
“少爷，寻常小事老夫绝不多问，但杨家连续上门两次，已经明显不是小事，若少爷出了闪失，老夫实在无法给老爷交代。”
“恳请少爷透露一二，哪怕和那杨家庄结了仇也不怕，老夫今夜先送少爷回郡城，明天就回来和他杨家庄斗上一斗。”
王河生拱拱手继续追问，嵌在老脸上的一双鹰眸，却流露出些许古怪神情。
身为几十年的老江湖，他一眼就能瞧出杨君雪那小丫头身上的愤恨和怨气。
和自家少爷见面三次，那小丫头起初还冷冷清清的，然后怨气便一次比一次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家少爷欺辱了她。
王河生本来不信，少爷体内旧伤未愈，怎么可能轻薄得了杨君雪，却不想这次连杨家长辈都来了，让他心中有些打鼓。
少爷到底做了什么？究竟是什么事情会让杨君雪两次上门，甚至带长辈来？
“少爷，这几日我也担惊受怕，他们杨家几次三番上门，到底想做什么？”
“要不咱真回城吧，这几日郡兵守着官道，有王武师在，定能平安回去。”
赵管事也走上前来，几次杨家上门都是他招待，而他又是最早打听到杨家异变，得知杨家很可能和草寇合污的人。
而且不仅是他。
家中武师和下人，都亲眼看到杨家上门，而纪云每次谈事都让他们避开，让他们到现在也不知道，杨家到底想如何。
“我和杨君雪有些恩怨，提高些戒备，过几天就有结果。”纪云看向王河生。
王河生立刻让其他人散了。
等众人走远，纪云才再次对他开口：“这两天有劳王伯，警惕些杨君雪即可。”
“少爷，莫非你对杨君雪做了什么？”王河生迟疑开口，心底还是半信半疑。
“没多大事，只要防住她就行，我看她应该是内劲小成的七品武师？”纪云问道。
“嗯，现在的确如此，但她气息盈而不现，应该距离内劲大成不远了，恐怕二十出头就能成为六品武师，不愧为武学天骄。”
王河山感叹一声。
他很想劝纪云一句，这等武学天才最好不要轻易招惹，过个三二十年后，她极有可能成为武道宗师，到时肯定麻烦不小。
要么就直接下手。
提前将她扼杀在此刻。
但今天就不说了，少爷都说再看两天，那就再看两天，若是不行再想办法。
……
晚上，宅院卧房。
纪云缓缓收功坐到餐桌前，桌上摆着满满一桌鹿肉，家里的厨子手艺极好，一头鹿做出十几道菜，都是色香味俱全。
“公子，杨家小姐的身段真好，快和公子一般高了，那双腿又长又匀称，姿容也堪称绝色，气质更是那般的脱尘绝俗。”
赵灵溪拿着筷子给纪云夹菜，忽然说起杨君雪来，颇为羡慕地感叹一句。
“说这些做什么，她长相如何，与你家公子有什么关系？”纪云轻声逗弄她。
“没关系才怪呢。”赵灵溪娇声道。
“怎么家中人人都在担心，而你却吃起醋来？你不怕公子和杨家结了仇？”
纪云看着小娘子好奇询问。
“结什么仇，分明是公子是快要得手了，公子能骗了其他人，却骗不了奴家，奴家日夜陪着公子，还能看不出来吗。”
“恐怕过两天我就得唤人姐姐了，这几日还需花些心思，给人备些见面礼。”
赵灵溪软软躺在纪云怀中，抿着唇轻叹了口气，语气平静说得煞有其事。
“乱想什么呢。”纪云含笑道。
“公子次次都主动惹杨家小姐生气，但事后却毫不担心，还有心情与我嬉闹，说明公子一直掌控局势，而且胜券在握。”
“杨家小姐武艺高强姿容出众，别说公子，我见了也喜欢，奴家已是公子的人，也打心底替你高兴，公子又何必瞒我。”
赵灵溪枕在纪云胸口幽怨道。
“哈哈，就你想得多。”
纪云轻笑伸手拥着她，只觉得自家小娘子这副娇俏模样十分讨人喜欢，而且她心智聪颖，在这方面可比杨君雪强多了。
……
杨家庄，祠堂。
杨君雪静静坐在桌前，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破烂的古卷，咬着牙关一言不发。
在她身前。
两位老者低声交谈：
“杨家锻体决先后遭遇三次大劫，一是我杨家武圣陨落，当朝皇帝下令誊抄入阁却丢失原本，失去化境以上部分篇章。”
“二是乾高祖称帝，将化境篇销毁。”
“三是乾神宗时期，厂卫横行霸道，在几十年间长期监察，威逼杨家搜缴古籍，内外劲篇也被他们说成秘法去换了功绩。”
“现如今杨家锻体决百不存一，若真如外人所想，能将功法口口相传，我杨家又怎会只剩外劲武者百人，内劲武师三十？”
“只是不知，纪家公子究竟是从何处得来杨家锻体决，莫非真是挖到了古坟？”
“绝无可能，厂卫当年掘地三尺，不可能留下实物，纪公子这本另有出处。”
“纪家家底丰厚，寻常物件入不了纪公子的眼，但我杨家已经无物可换，武圣若是有灵，定会责怪我等后辈朽木难雕。”
“时也命也。”
沉默许久后。
只有一声轻叹回荡在祠堂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