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劁之

疼!

李序艰难的睁开眼,一股浓重的潮气与腥气侵入鼻腔。

他抬起头,四周是如牢笼般的木头围拢起来的柴房。

老旧儒衫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有些许沾染在柴草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旁边,柴草隆起得很高,下面覆盖着东西。

那是他一直珍藏着的看待如性命一般的几十本圣贤书。

“嘶!”

他艰难坐起,感受着四周的虫鸣,看着从上面打进来微弱的月光,轻轻叹了口气。

都说世家无情,果不其然呐!

明明是李家的亲生儿子,老子不疼、亲娘不爱,甚至连低等的下人都不如。

稍微值得庆幸的是,那李正初和石莹莹还知道他住在柴房,好心的把他给送了回来。

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换成另外一个住处,他可能因为不适早就醒了,平白多受些伤痛。

嗯,该谢谢他们的!

“哒,哒。”

微弱的脚步声从上面传来。

李序抬起头,便见一名年轻女子出现在栏杆前,三千青丝垂落,绝美的面庞上挂着丝许忧伤。

“你也来责问我吗?”他问。

早年间,因为李正初的原配老夫人无法生育,就从外面抱来一个女婴养着。

便是此女,他的异父异母的姐姐李嫀微。

“弟弟。”

李嫀微轻轻呼唤,声音中藏着浓浓的哀伤:“你……受苦了,喏,这是金疮药,你先敷上。”

李序接过小药瓶随意看了看,点头道:“谢了。”

“是姐姐应该的……”

李嫀微欲言又止,不知觉已有泪珠簌簌流落。

对于这个从外面接回来的弟弟,许是因为都没有人疼爱的缘故,同病相怜,她是真的心疼。

按照父亲的说法,弟弟从小在外面长大。

虽读了些许圣贤书,但性情顽劣,没有大家族的教养,必须得严加管教才能胜任于家的赘婿。

可在她看来,这个弟弟无论是读书学问还是人品,都是极好的。

对所有人都彬彬有礼,完全没有半点大家族子弟桀骜的样子啊。

为此,她曾去找过父亲,劝说过。

奈何父亲太过执拗,也可能是她人微言轻的缘故,根本没用。

李序擦了金疮药,忽然道:“对了,你有没有火折子?”

“干嘛?”

李嫀微错愕了下,猛的反应过来:“是了,这柴房大半都在地下,太过潮湿,最好生点火烤一烤。”

说着,她取出一个火折子丢了下去,嘱咐道:“弟弟,你不要生太大的火,小心被人发现,届时又免不了一顿责罚。”

“知道了,你真是个好人。”

李序淡然而笑,自语般道:“这李家,唯有你能活。”

什么?

因为声音不大,李嫀微并没有听清。

正当她准备询问时,便见李序把柴草以及下面的几十本书堆在栏杆跟前,火折子直接凑了过去。

“弟弟,你要干嘛?”李嫀微大惊失色。

“当然是烤烤火,去去潮气啊!”

言语间,一股火苗升腾而起,转瞬之后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弟弟!”李嫀微失声尖叫。

“你最好立刻离开,否则被人发现就不好解释了。”李序道。

柴房底部,火光映衬下,那张满是干涸血迹的面庞泛起一抹诡异的笑。

“来人,快来人!”

李嫀微顾不得许多,转身便跑去叫人。

李序抬头看了眼,不禁叹了口气。

此时大火已经点燃了柴房的栏杆,再烧一会栏杆断裂,他就可以跑出去了。

但被李嫀微喊了这么几嗓子,逃跑是没戏了。

不过问题不大,李家还要利用他当上门的种X,是不敢对他太过分的。

很快,李嫀微叫来了下人,扑灭了大火。

睡梦中的李正初和石莹莹被惊醒,也赶了过来。

眼见李序没事人一样,二人便气不打一处来。

这混账,竟然还敢放火?

“爹,大娘。”

李嫀微急忙开口:“弟弟的蜡烛不小心打翻了,点燃了柴草,险些烧着他。”

“是吗?”

李正初冷眼看了看,这才哼了一声,没有追究。

“算他命大,来人,把他安置到偏房,明日早起,去于家给于姑娘赔礼道歉!”

在几个下人带领下,李序第一次住进了李家的客房。

相比于柴房,客房倒是干干净净。

只是他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如何才能扬名立万。

大梁王朝诗书风气浓重,科举考的也是诗词、策论,甚至还有数算。

总的来说比较宽泛,则贤才而用。

他现在是秀才,通过八月的秋闱考试便是举人,再通过明年的春闱成为进士,便能入朝为官了。

凭借原身的记忆,配上他的学识,应该没什么问题。

届时,什么狗屁李家,劁之!

全劁了!

如是想着,大概是太累了,李序迷迷蒙蒙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却是被弟弟李铮吵醒的。

“呦呵,废物大哥醒了啊,听说你昨晚放了一把火?”

李铮双手轻拍,鼓掌单调又刺耳。

“啧,真会玩啊,只是……你以为这样就能博得爹娘的注意了吗?你错了,像你这样的私生子,永远见不得台面,哪怕入赘于家也注定猪狗不如。”

李序简单活动两下肩膀,平静道:“所以,昨天让我去青楼,是你故意算计我?”

“算计?你配吗!”

李铮不屑道:“不过是于公子觉得太过无聊,把你叫过去当猴耍一耍而已。”

李序没作声。

他未来的小舅子把他叫过去,未婚妻于雨凝刚好撞见。

未免有些巧合了吧?

“走吧,爹娘都等着呢。”李铮道。

二人穿过长廊,来到厅堂。

李正初和石莹莹端坐左右,见了李序,李正初冷冷开口。

“来人,扒了他的衣衫,取荆条来!”

浆白的儒衫被褪下,密密麻麻的伤痕浮现在众人眼前,看得几名婢女和下人面色一紧。

太惨烈了!

有的伤口因为脱衣服时被牵扯,还有丝丝血迹流淌。

触目惊心。

李正初和石莹莹也是微微触动,没想到昨天竟打的那么狠。

只是与李序去青楼所犯下的过错比起来,这点伤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上荆条!”李正初沉声道。

嘶!

带刺的荆条瞬间戳进李序的皮肉之中,荆刺与伤口,交叠,丝丝血迹再度渗出。

“李序,你擅自跑去青楼,辱我李家颜面。”

“现在,你只有一次改过的机会。”

“背着荆条,三步一叩首,去于家认错。”

“于姑娘若原谅你,还则罢了。”

“若不原谅,你便没有颜面活在世上,以死谢罪吧!”

李正初的声音落下,偌大厅堂都为之冷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