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6章 自愧不如

“李君言！”

“大人！”

数道不同的称呼声回荡在平原之上。

一片寂静之中，李君言拖行木板的声音实在太过清晰，被几人察觉后，纷纷走出佛堂。

看着李君言踉跄的身影，登时便快步上前。

楚瑶，楚姜，周弦雅。

三女更是一马当先，直奔李君言面前。

看着他身上遍布的伤痕，还有几乎没法睁开的双眼，陡然心中一震。

几乎泪流当场。

李君言冲着几女笑了笑。微微颔首。

“我回来了。”

这话已然是极为有气无力。

仿佛每一个字都耗尽毕生气力。

他回头看着木板上沉眠的三人，嘴角的笑意越发扩散。

总算是带回来了，

我李君言，未曾食言。

没有人晓得，他是如何将三人带回来的。

一夜之间，奔袭数十里，恶战守陵军，直面卫山，在伤痕累累之下，又带着三个毫无知觉的人，跌跌撞撞下山。

本已经筋疲力竭，伤痕累累。

身体都几乎不再属于自己。

却还是与安阳镇内的守陵罪人生死竞速。

以人足之力，在被抓到之前，跨越将近十里，将三人送回佛堂。

看着远处几乎已然不成人样的李君言，纳多捂着嘴，眼中晶莹顺着脸颊落下。

只是看着，便已经难以想象，他到底经历了多少。

但纳多虽然心疼，却并未上前。

周弦雅自不必说，即使是在李君言的正妻苏轻歌面前，也与李家之人无异。

至于楚瑶楚姜，是他的贴身侍女，关系亲近，几乎比肩侍妾。

她们三人有理有据，有资格。

但纳多没有，只能在远处看着，似是有些落寞的对着李君言笑了笑，翻身下马，转身便要回到佛堂之中。

总之，既然已经回来，便万事无忧。

看着那道稍稍显得有些寂寥的背影，李君言眼神闪烁，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安抚了几女之后，便让众人先行离开佛堂。

自己一人将三人带了进去。

且不说许云锦。

郑书意与安丰的伤势，若非自己即使赶到，用药物吊住一条性命，只怕甚至没法撑到李君言带他们回来的时候。

已然没法继续耽搁下去。

将三人带入佛堂后，李君言一针扎在自己的脖颈侧边。

原先已然混沌昏沉的眼眸，这才稍稍有了几分精气。

随后又取出醒神散一口咽下，将空荡的玉瓶随手扔开。

三人的伤势需要极为严密的治疗，才能保证他们安然醒来，这种时候，李君言也没法有所保留。

即便知道醒神散副作用巨大，上一次用后，足足让自己两日近乎沉眠不起，伤口剧痛放大数倍。

但还是未曾犹豫半分。

看着李君言都已然这般模样，却还是坚持先给三人诊治，众人皆是陷入默然之中。

却无人敢开一次口。

马木哈端着自己的大刀，在大门外三米坐定，眼神锐利肃然。

仿佛满身血腥气的刽子手般。

“今日我为大人守门。”

他看着面容上挂满担忧的三女如此说道：“三位夫人放心，只要我活着，没人能在这个时候打扰李大人。”

说实话，他一辈子不曾服过人。

所谓元家大统领二统领，虽然身手在他之上，也只是些龌龊鼠辈。

哪怕是占不花，拓跋木真和纳多，在他看来，仍不过因身份所限，而必须尽忠之人。

这一次却实打实对李君言敬佩万分。

虽然阴险毒辣，喜欢暗中行事，又性情多变，时而残暴不堪。

可于他马木哈眼中，李君言昨夜敢孤身一人杀入皇陵救人，不管他成功与否，这小子都是个汉子。

至少，他马木哈自愧不如。

闻言，纳多眼眸微微低垂。

却看向边上脸色稍稍缓解，可仍旧极为紧张的三女。

心中不由苦笑一声。

马木哈的想法或许不错，但在那几个人眼中看来，或许有时候，会希望李君言不是这种汉子。

给三人的诊治持续了许久。

直到最后，连醒神散的药效都已然快要过去。

李君言几乎没法撑住沉重如山峦巨石般的眼皮子。

脑袋不时上下点，沉昏欲睡。

整个人的脸色几乎如金纸般难看。

许云锦的伤大多未中要害，止血后稍加消毒缝合就是。

郑书意想必之下就要麻烦的多。

到了这里的时候，脉搏几乎已经微不可闻。

让李君言在基本的治疗之外，还需要用针灸与药物，强行让她的心脏保持跳动，否则这人很可能没法活到治疗结束。

至于安丰……

他的伤势是最为严重的。

左臂被卫山的斩马刀一刀砍落。

加上其他零零散散的伤势，伤口足有八十二道之多。

失血与腑脏受损，几乎要了他的命。

这其实也还好，只是那条断掉的左臂，若是放在别的时候，李君言都有把握尝试缝合上去。

虽然没法保证与原本一样，但总还是能用。

可安丰受伤后，李君言将其送到佛堂，这中间的时间和情况，已经让安丰的创口处严重感染。

加上药物的稀缺与李君言如今神智的问题，已然只能放弃。

等到李君言完成最后一针缝合后，抬眼望去。

破漏的门板上，几个洞口透过外头沉昏的天幕。

已然是晚上了。

李君言看了三人一眼，强撑着站起身。

随着吱呀一声响，将大门推开。

放眼处，众人皆是在门外不远处。

楚瑶楚姜背靠树下睡着，周弦雅躺在二人身边不远。

纳多干脆就趴在门槛外的栏杆上。

其余几人也大差不差。

开门的声音惊动了一直坐在门外的马木哈。

后者惊诧的回身看着，顿时吓了一跳。

李君言此时哪里还有什么活人的气息？

脸色苍白至极，几乎与死了许久的人没有诧异。

马木哈正要开口轻声询问几句他的情况，却看到李君言食指竖起，让他别说话。

不知为何，环顾一圈之后，李君言莫名看着几人的睡姿笑了笑。

随后走到马木哈身边，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口中比出谢谢二字。

他倒是知道，在自己进来之后，有人一直帮他守着大门。

醒神散虽然副作用极大，但强行打起精神之外，李君言的感知也极为敏锐。

但在谢谢二字出口后，整个人眼中再无半分神采。

如他身后的雕塑一样，重重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