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2章 暴露

来不……及了？

楚瑶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但易水却没有继续与她解释的时间。

也不等楚瑶开口，一手一个，将周弦雅与楚姜都背在肩膀上，低声说了句得罪了，便带着二女往门外走去。

楚瑶整个人都有些茫然，只能跟着易水而去。

几人快速离开破屋，转身进了巷子，即将绕出去的时候，却忽然看到易水愣在原地，一咬牙，带着她们又回到刚才的巷子之中。

巷子内过道上堆积着菜户装菜的破篮子，易水拿来几个，将三女尽数盖上，这才坐在地上，颤颤巍巍地松了口气。

“那个……易大人，这是……”

楚瑶不免惊慌失措，但此时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

边上的二女也在刚才的路上被惊醒，迷迷糊糊的，被易水喝令一番不要说话，这才始终一言不发。

虽然面容丑恶了些，但当初毕竟是易水带着她们来到此处，庇护下来。

下面的人想着将她们交出去的时候，也是易水与于世飞出面，将众人拦住。

换而言之，若非易水二人，她们大概早已经落入黄东海手中，因而对易水的信任，自然还是有些的。

闻言，易水沉默片刻，从外衫下取出三柄匕首，看了几女一眼，随即将其中之一递给楚瑶。

“黄东海的人来了。”

黄东海？

楚瑶一愣。

随后才发觉，确实，与往常相比，今日的街道几乎可以用一个乱葬岗来形容。

寂静得让人感觉到恐惧。

却又能在隐约处，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

易水简单说了说来龙去脉。

今夜正好是他当值，在屋檐上守夜。

因为内急的缘故，绕了点路，到不远处的巷子内解决，却正在这时察觉到四周的古怪，还有远处微弱的火把光亮，与盔甲摩擦的声音。

他爬上屋檐后，这才看到远处有大队人马，正朝着这里前来。

当即便明白，他们的位置已经暴露了。

因而才会如此匆忙的带着几人逃走。

原先还想着干脆趁着这个机会，逃到青武山上，却没想到整个贫民窟的外围，都已经被府衙的人围住。

如今也只能龟缩在这条狭窄的巷子之内。

“放心，堂主已经开始安排人手撤离了，让我先带着你们离开，其余的人分头走，当然，必然会有人被找到，等府衙的人因此而有些乱起来的时候，我会想办法将诸位带走。”

易水沉声道。

但说实话，对于这个计划，他自己其实也没有保什么信心。

毕竟府衙如此大张旗鼓，却又能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里，已经很明显了。

黄东海是有备而来，仅仅找到几个落单的人，绝对不足以让兵甲混乱。

大概所有人，今夜都会埋在这里。

也正是因此，于世飞才会要求易水带着三女先走一步。

毕竟一旦落入险境之中，那些本来就想要抽身而出的人，必然会选择交出三女，来换取自己的安全。

接过匕首，楚瑶有些失神。

“楚小姐，一旦真的遇到什么事情，这匕首是我能给你最后的办法。”

易水苦笑道，将剩下两柄匕首，一柄握在右手，一柄咬在嘴里，说话的声音都含糊不清。

“毕竟一旦开始，我自己也不知道会如何，到时候能护着楚丫头与周姑娘的，就只有你了。”

看着那张脸上一股悍勇之气纵横而生，楚瑶默然。

忽然问道。

“易大人，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做到这个地步？”

“什么？”

闻言，易水也愣了愣神。

但楚瑶看着他的眼睛，颇为不解。

“你分明可以一开始就放弃我们，毕竟分堂之所以被毁，是因为大人不是吗？”

“再不济，你也可以选择丢下我们自己离开，我虽然不知道今夜的阵势如何，但以你的身手，一个人想要离开，大概总能找到机会吧？”

话音落下，易水取出咬在嘴里的匕首，眼睑低垂。

随后自嘲的笑了笑。

“楚姑娘，你这种人不会知道的。”

“虽然名义上你只是大人的侍女，但实际上，在我们这种人眼中，你也是高不可攀的人，一句话就能定下我等生死。”

“我本来就是底层出身，七岁父母因病而亡，带着兄弟几人求来百家饭讨生活，几个兄弟姐妹都纷纷熬不住，死了，我被于堂主收留，这些年什么都做过，在青楼当打手，抓不付钱的嫖客，抓闹事的混账，给人端茶倒水，被人当做狗腿拿钱砸在脸上，还要笑着说什么大爷下次来，做不到晚上就要挨板子。”

“后来青崖帮要在青州立足，我跟着于堂主走南闯北，杀过人，抢过路，他妈的老子都不知道死在自己手上的人有多少，也被人追杀逃到乡下农户家里，趁着人都睡了，捡他们的狗饭。”

“这辈子老子什么苦头没吃过？这才一步步做了舵主。说实在的，老子真的恶心那个叫李君言的人，他才那么年轻，就什么都有了，美人，财富，地位，尊敬。他娘的跟在李君言身边的女人，每一个都比青楼里面的死鱼好无数倍。”

“他第一次来到赌坊的时候看着高高在上，就连于堂主都要在他面前卑躬屈膝。我们这种人就连在他面前都像个蚂蚁一样，让人恶心的想要吐。”

“老子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早晚也会因为这些事情去死，但是那个人告诉我，他给我们前途，他帮我们赎罪，说老子干好了，以后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光明正大，娶妻生子，还有官府当靠山地走正途，以前怕的那些人，以后可以不用怕。”

“分堂是因为他而毁，我们也是因为他走到如今的地步，老子真的恨不得杀了那混账，不就是出身好一点，脑子好一点……但老子也确实谢谢他。”

易水重新将匕首塞进嘴里，牙齿死死咬住。

楚瑶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如此疯狂的神色。

像是一头困在井中的野兽第一次爬出来，看到天地之大。

他本来没有这些东西，所以比谁都想要，所以得到之后，谁要是敢抢，他就要和谁拼命。

真是……该说不愧是做了那么久的混混吗？

“楚姑娘，要是你们运气好，之后能见到李大人，告诉他，以后记得给老子和于堂主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