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0章 下落

桂宁城，某处有些破损的房屋之中。

十几道身影零零散散，散落在其中各个位置，被正中央的火烛微微映照出影子来。

一处墙根脚下。

“弦雅姐，这是今夜的饭食。”

看着靠坐在地上发呆的周弦雅，楚瑶端着两个已经发凉了的包子走了过去。

“谢谢。”

周弦雅接过包子，有气无力地笑道。

尽管脸色苍白，但美人仍旧是美人，昙花一现也一样。

她低下头，声音细微。

“抱歉，这段时间，麻烦你们了。”

周弦雅是在被带走后的第二日醒来的。

因为逃亡之时，肩上中了一刀的缘故，身子一直极为虚弱，伤口也没有任何要好转的趋势，反而因为环境的阴湿与药物匮乏，而不断加重。

此时若是掀开衣物衣角，甚至可以看到伤口已出现感染的征兆。

而此时看着眼前的楚瑶，周弦雅心中越发自责不安。

她已经听闻了自己晕倒之时发生的事情。

李君言赶来救下了她，但自己却因为后来的追杀，不得不暂时逃离，用自己转移视线，让楚家姐妹带着周弦雅离开。

这段时间以来，因为伤势的问题，周弦雅几乎没有行动的能力，越发虚弱不堪，到现在连站起来都极为困难。

若非有楚瑶楚姜的照料，只怕早已经死在何处。

看着眼前脸色微微蜡黄的楚瑶，这股愧疚之意越发沉重。

远处，楚姜正在为她缝补之前被撕裂的外衣。

“其实……我不需要这么多的……”

周弦雅苦笑着，将一个包子塞进楚瑶手中。

大概是觉得她身为病人的缘故，楚瑶每日总是故意将自己的食物分出一些，软硬兼施也要塞给周弦雅，美其名曰要她养好身子，否则等李君言回来的时候，自己会被训斥。

或许是被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打动，虽然心中沉闷，但还是收下了。

但周弦雅其实看得出来，不过是楚瑶自己内心不忍罢了。

这两个丫头与周弦雅素昧平生，却愿意如此照料，说不感动，自然是不可能的。

“周姑娘，别闹，你真想让我被大人训斥不成？”

楚瑶故意板起脸来，佯装大人一样说道，硬是将那包子塞进周弦雅嘴中。

被她这番模样弄得有些发笑，周弦雅心里的沉重也稍微减轻了些。

这才没有推辞。

狼吞虎咽之后，她靠着墙壁说道。

“能再与我说说大人这些日子的事情吗？”

其实楚瑶对李君言的事情，亲身经历的并不多。

林林总总，也就只是从出现在谢王阁之后，一直到前来桂宁城营救而已。

在楚瑶刻意省略了其中一部分之后，又翻来覆去的说，总该令人有些烦腻，可周弦雅似乎从不曾厌烦一样，每日要听，似乎是非要听着才能安心睡去一样。

楚瑶也已经习惯了，一只手将周弦雅抱在怀中，再度讲起那些已经快被说烂了的故事。

只是这一次，周弦雅没能睡着。

在听完之后，她忽然抬眼，极为认真地问道：“你说，大人真的会来找我们吗？”

“那是当然的。”

相比与周弦雅的无助，楚瑶反倒是此时最为坚定的人。

刚才的问题，在此之前周弦雅也问过几次。

只是与先前相比，这一次的周弦雅似乎更为脆弱，仿佛枯草一般，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落。

楚瑶小心翼翼抚摸她的后背，轻声道：“大人一定会回来的……”

“我们只要安心在这里等着就好了。”

“是吗？”

周弦雅无力地笑笑。

她又何尝不想再看到李君言？

虽然不会医术，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周弦雅明白，她的病情已然极为严重，意识恍惚，高烧不退，浑身乏力。

按照这个情况下去，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了。

她也很想……在死前最后见一面李君言。

“但是……我反倒希望大人不要来。”

周弦雅笑道，目光在不远处的几人身上游弋，满是担忧。

如今的情况极为恶劣。

她们已经知道，分堂被杨希带人剿灭的事情，李君言让楚瑶前去的最后一个安全之地，早已化为乌有。

若非几人运气不错，碰到了出来觅食的易水，大概也早已经沦为黄东海的阶下囚，要面对什么可想而知，甚至有可能成为他们威胁李君言的道具。

如今的分堂早已经分崩离析。

好在于世飞到底是混江湖的人，早已给自己准备好后手，在察觉到总堂的情况不对之后，便立即带着剩下的人，找到他在城南的贫民窟之中准备的破屋。

这里虽然与赌坊相差甚远，但也勉强能住人。

唯一的问题在于，他们此时都是上了通缉令的人。

如今整个桂宁城都在黄东海的监视之下，一旦被发现，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也因为这个原因，他们用来果腹的东西甚是稀少。

运气好的时候，易水会乔装打扮，趁着夜色去买些食物，但大概是错过时间的原因，几乎都已经放凉，可即便如此，像刚才的包子，就已经是十足的稀少之物，若非她们是李君言身边之人，只怕也没有这个待遇。

更多的时候，是在贫民窟中捡来的东西。

若是到了不得已，还会有红棍趁夜偷窃。

如今所有人的念想，都不过是李君言迟早会回来，只要等到那一日，就是他们翻身的机会。

但这个念想总归遥远不堪，毕竟当初李君言被四方追杀，不知所踪的消息，早已经传遍街头巷尾。

甚至于于世飞身边的几名红棍，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还会回来。

前些日子，已经有人质疑要不要这么坚持，说不定把三女交出去，黄东海也不会为难他们。

尽管提出这话的人，当即便被于世飞斩首示众，但质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就必然有爆发的那天。

现在只是靠着于世飞余威犹在，还能暂时镇压下来，但时间一长，谁也不知道如何。

周弦雅已经能感觉到，那些人看着自己几人的眼神越发奇怪。

“大人……弦雅很想见你。”

望着上方破漏，下雨时还会漏雨的茅草屋顶，周弦雅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