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2章 所谓真相

这几个字几乎用尽了李君言全身的力气。

他的手脚开始冰冷。

李玄武愣了一下。

意料之中的帝王一怒并未出现，他只是静静看着李君言。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中宫，或者说，在肖恒出现在桂宁城的时候。”

李君言坦然道。

早在听到肖恒的话之后，李君言就已经开始怀疑。

一个秦海而已，何必要做到这个程度？甚至不惜闹得天下人人自危，这不是给旁人觊觎的机会吗？

他原本以为李玄武是想示敌以弱，好在其中做些手脚。

但也有些不对劲，这一次的风浪实在太大了。

大到所有人都觉得大周真的要完了。

若是示敌以弱，绝不至于至此，一旦恶化下去，莫要说朝廷百官，就算是百姓，也要因此民心震动。

这不是一国之主想要的东西。

而也在这个时候，五大家族突然集体对司马家出手，这才是最诡异的地方。

没有理由，没有周旋，一上来就是绝杀。

两件事分开，都在可以理解的范围内，但一起出现，是不是太巧合了一些？

所以他才并未前往博陵州，而是直奔皇城而来。

其实李君言原本也怀疑是不是黎王在暗中闹事。

但先后试探了杜不明，公孙有疑，武言归，甚至是公孙皇后，在听到那句若有似无的暗示之后，李君言总算是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从来都没有什么人在背后闹事。

一直以来所有的事情，都是这位皇帝陛下，自己的主导。

李玄武饶有兴致的看着李君言。

果然还是那个够资格被他看重的孩子，只是可惜了。

“继续说。”

“五大家族围剿司马家的事情，其实也是陛下的意思吧？”

李君言说道：“你要的不是五大家族，是李家。”

“司马家因为多年前的某件事，至今都是分裂的状态，你鼓动青河一脉与其余的家族联手，也只是因为分裂的司马家，是最适合开刀的对象。”

“一旦司马家垮塌，剩下的人就会将刀刃对准其他家族，最后变成一场疯狂的内斗，到那时，巨大而诱惑的利益会将所有人都变成疯子，杀红了眼的人没有理智，你要他们自相残杀，最后只剩下一家。”

“胜者早已注定是李家。”

“我说的对吗？”

他知道，自己说完这话之后，未必就能活着离开了。

帝王心事不可猜，这是禁忌。

索性李君言也放下一切，开诚布公。

“朕为何要这么做？这不是自伤国力？”

李玄武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最后剩下的李家会成为陛下最为坚实的支持者。”

“门阀世家由来已久，史上无数帝王想要将其除掉，但都溃败于其中，他们是国力，但在陛下眼中，也是无可厚非的叛逆苗头。”

“那些传承了千年的世家势力强大，强大到陛下都必须为之忌惮，皇权之下，不能存在不可被陛下掌控的东西，小民不相信陛下能忍，用他们内部的纷争挑起这一仗，陛下坐收渔翁之利，倒是一步险棋。”

李君言冷笑着，站起身。

找到另一张椅子，擦掉灰尘后坐下。

既然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李君言也觉得没什么好遮掩的。

光脚还怕穿鞋的？

“而在那些大家氏族被统一之后，陛下会利用胜利的余烬，转身对外征战吧？”

没有了五大家族在内部的掣肘，大周会成为李玄武的一言堂。

到那时，才是真的为所欲为。

而对于外部的示弱，也不过是其中的布局。

家族纷争，朝堂自危，这两件大事卷起的风暴正在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将整个大周都裹挟在其中，直到百姓慌乱不堪，大周支离破碎。

而在这个时候，一代明君悍然出手，打破五大家族的地位，李家独尊，而后整顿朝堂，安置心腹，将一切扼杀，拯救百姓于人心惶惶之中，那个时候会发生什么？

这就是李玄武自己制造乱局的意义。

用彻底臣服的民心搭建出无可媲美的声威。

再用这声威席卷天下。

突厥，安南，北地，金真……

大周附近所有的国度，都只是这棋盘上的棋子，也是李玄武最后的猎物。

他要天下一统。

忽然耳边有掌声响起，李玄武笑了。

“说的不错，倒是头头是道，只是你好似忘记了一点，如今局势已经乱成这个样子，想要将其镇压下来，必然需要绝对的暴力，你倒是说说，朕要如何做到？”

“程擒虎是陛下所伤，对吧？”

李君言看向李玄武：“用这个理由，让程擒虎离开所有人的视线，若是小民没有猜错，他现在应当在北境招降虎威军。”

“如此一来，神机营两位指挥使都失去掌控力，陛下执掌神机营，扩充火铳战力，再加上统一世家之后的李家与天策府军，陛下为何会没有镇压的能力呢？”

当初想清楚这件事之后，李君言自己都有些头皮发麻。

他不得不佩服，李玄武作为一代帝王，堪为绝世枭雄。

“果然是我的言儿。”

李玄武笑了笑。

眼中再度浮现出李君言熟悉的慈爱来。

“与你相比，四方之人，朝堂之臣，都只是些破烂残败之物，腐朽不堪，不可容忍。”

他站起身，大笑道。

“天才纷纷许久，无论是先帝，还是这方土地上所有的帝王，都曾经被外族蛮夷欺辱，那是我等多少年都无法抹去的梦魇，以至于所有的帝王，毕生最大心愿，不过是中原一统。”

“但朕不会，他们是废物，朕不是，千百年的屈辱，唯有血与火可以抹除，朕，会成为天下第一个平定蛮夷之人！朕的名号，会在废墟与战火之中升起巨柱，铭刻万年！”

“陛下，现在其实可以收手。”

但李君言对他的话没有反应，仍旧只是说道。

“这盘局太大了，不是陛下，也不是大周能撑得起的。”

“战争一旦开启，无数葬身战火之中的亡魂冤魂，也不是陛下能承担的起的！”

“多少人要流离失所，多少人要葬身他乡！陛下，莫非要做那刽子手不成！”

听到这话，李玄武原本大笑的面容骤然冷却。

死死盯着李君言。

“你当真要拦朕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