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站在落地窗前，望着WE总部大楼外的钢筋森林。这是她被软禁的第138天。
这间位于总部大楼顶层的套房豪华得令人讽刺。实木地板，意式家具，巨幅抽象油画，甚至还有一个装满珍藏红酒的酒柜。如果忽略掉那些隐藏的监控设备和加密的电子锁，这里简直就是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
窗外的雨丝轻柔地飘落，让她想起三年前那个同样下着雨的傍晚。那时的段星云还不是WE的最高执行官，巴宇也还没有露出疯狂的一面。他们三个挤在实验室里，为一项量子态突破兴奋得彻夜难眠。
“您的下午茶时间到了。“守卫推着餐车进来，语气中带着刻意的恭敬。这个年轻人是段星云特意安排来“照顾“她的，某种程度上也是在监视。
陆离转过身，看着精致的英式茶点，突然有些想笑。段星云还记得她的这个小习惯，却忘了她们曾经为了理想可以连续工作到废寝忘食。
“执行官最近还好吗？“她接过茶杯，试探着问道。自从她在理事会上公开反对强制量子态转化计划后，就被“请“到了这个金丝笼子。
“执行官很忙，“守卫犹豫了一下，“特别是最近，组织里的气氛有些......“他没说完，但陆离懂他的意思。
自从林争那个CDC研究员的出现，WE内部就开始出现了分歧。她能感觉到，星云的一些想法正在动摇。而这，正是巴宇最近异常暴躁的原因。
陆离放下茶杯，走到书房。这里有一整面墙的藏书，从量子物理到生物进化，几乎网罗了所有相关领域。但她知道，每一本书都经过筛查，任何可能涉及组织机密的内容都被巧妙地删除了。
她太了解巴宇了，那个在实验室里永远精确到微秒的完美主义者，一旦认定了某个目标，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实现。而他对星云近乎偏执的忠诚，某种程度上甚至超过了对组织理念的坚持。
“叮“的一声，房间中央的全息投影装置突然亮起。是一份加密文件，发件人显示为“星云“。
陆离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是段星云软禁她以来，第一次主动联系她。
她的手指在半空中停顿了片刻，才轻轻点开那份文件。
“我需要你。“
简短的四个字，却让陆离握着茶杯的手微微发颤。她太了解段星云了，能让这个骄傲的女人说出这样的话，一定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
屏幕上很快又跳出一行字：“今晚见。“
守卫识趣地退出套房，还体贴地带上了门。陆离知道，这个年轻人一定会守在门外，但至少他给了她一个独处的空间。
不知从何时起，雨势渐大。远处的霓虹穿过雨幕，在实木地板上映出斑驳的光影。陆离望着那些流动的光点，回想起三年前那个改变一切的夜晚。
她走到酒柜前，取出一瓶红酒。这些酒大多是星云特意为她挑选的，知道她偶尔会在思考问题时小酌一杯。倒了半杯酒，她没有急着品尝，而是任由酒香在空气中弥漫。
那时他们刚完成量子态共振实验的第一阶段，整个实验室里都弥漫着兴奋的气息。
“这太不可思议了！“巴宇反复检查着数据，“我们真的做到了！“
“别太得意，“段星云依然保持着她一贯的冷静，“这只是开始。“
只有陆离注意到，星云眼底闪过的那一丝狂热。那是她第一次在这个理性到近乎冷酷的女人脸上，看到如此强烈的情感波动。
门铃声打断了她的回忆。
“陆小姐，执行官到了。“守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陆离放下酒杯，整理了一下衣襟。她知道，接下来的谈话将会改变很多事情。
门开了。
段星云站在门口，身上还带着细密的雨珠。她比上次见面消瘦了些，眼底有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初。
“好久不见，“段星云的目光扫过房间，在酒柜前的酒杯上停留了一瞬，“看来你还保持着思考时小酌的习惯。“
“这大概是我仅存的一点自由了，“陆离轻声说，“要来一杯吗？拉菲82年，你特意为我挑的。“
段星云摇摇头，在沙发上坐下。她的姿态依然优雅，但陆离注意到她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从学生时代就有了。
“WE内部出现了严重分歧，“段星云开门见山，“巴宇......“她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窗外的雨幕上，“他最近的行为让我很担心。“
“他还是不能接受你的转变。“陆离在她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第二杯酒。
“不只是这样，“段星云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他在军方那边有所动作。“
陆离的手顿了一下：“你是说......“
话音未落，套房中的全息投影突然亮起，画面显示WE组织的西部实验基地发生了严重爆炸。火光冲天，浓烟在暴雨中显得格外刺目。
段星云迅速站起身，手指在空中快速划动，调出更多监控画面。她的动作依然干净利落，但陆离看到她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调出基地内部监控。“段星云的声音强作镇定。
画面切换到了基地内部。浓烟中，一个修长的身影正穿过走廊。那个背影，那个永远挺得笔直的脊梁，那个仿佛在进行一场精确实验般的步伐——是巴宇。
“你给了他太多信任，“陆离放下酒杯，“也给了他太多期待。“
段星云转过头，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比我更清楚，星云。“陆离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巴宇爱的从来不是WE的理念，甚至不是量子态进化本身。他爱的是你对这个理想的执着，是那个永远坚定不移的段星云。“
身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而现在，“陆离继续说，“当你开始质疑，开始改变，开始接受其他可能性的时候......“
“他选择否认这种改变。“段星云接过话，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就像你当初说的那样——偏执是一种病态的忠诚。“
监控画面中，巴宇已经来到了一扇厚重的防爆门前。他的身边站着几个穿着军装的人，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那个银色的密码箱。
“那是......“陆离瞳孔微缩。
“'永恒之钥'的初始样本，“段星云的声音冷得像冰，“他想要自己完成那个计划。“
陆离的手扶上了冰凉的玻璃窗。永恒之钥，那个被他们三人联手封存的禁忌项目，是WE最深层的机密。那不仅仅是一个量子态进化的方案，而是一把真正能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他不可能打开保险库，“陆离转身看向段星云，“那需要我们三个人的生物认证。除非......“
监控画面上，巴宇正在输入最后一组密码。他的动作依然优雅从容，仿佛在进行一场精密的手术。但陆离注意到，他的左手小指在微微颤抖——这个细节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注意到。那是他内心剧烈波动时才会出现的习惯性动作。
“量子态同步技术，“段星云的声音很轻，“他用它复制了我们的生物特征。“
“这需要长期的数据采集，“陆离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这段时间他频繁来看我，是在......“
“收集你的量子态数据，“段星云点头，“就像他这些天在我身边所做的一样。“
雨声渐大，敲打着落地窗发出密集的响声。陆离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第三杯酒。这一次，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慢慢品味，而是一饮而尽。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她放下酒杯，“他背叛了我们，却认为自己在守护某种东西。“
段星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监控画面。巴宇已经取出了永恒之钥的样本，那个装着银色液体的容器在他手中泛着诡异的光芒。
“我们三个，“陆离继续说，“都以为自己在守护某种东西。你以为自己在守护人类的未来，我以为自己在守护人性的底线，而巴宇......“
“他以为自己在守护我，“段星云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守护那个他心目中永远不会改变的段星云。“
突然，监控画面一阵剧烈晃动。西部基地的第二轮爆炸开始了，浓烟中，巴宇的身影渐渐消失。
“他要带着样本去军方的秘密基地，“段星云快速调出一份加密文件，“我查到他们在地下建立了一个超级实验室。“
“你早就知道？“
“我一直在监视他，“段星云的眼神变得异常锐利，“就像他监视我们一样。这就是我们现在的关系——互相监视，互相怀疑，互相背叛。“
陆离看着她，突然笑了：“所以你今天来找我，是想让我帮你阻止他？“
“不，“段星云直视着她的眼睛，“我是来请求你帮我拯救他。“
“拯救他？“陆离轻笑一声，“还是拯救你心中那个完美的下属？“
段星云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雷声在远处隆隆作响。
“你知道永恒之钥真正的威力，“段星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窗前，“如果让军方掌握了它......“
“军方只是他的工具，“陆离打断她，“就像当初我们都是你的工具一样。“
这句话让段星云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她转过身，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痛苦的神色：“我承认，我曾经......“
“别急着忏悔，星云，“陆离给自己倒了第四杯酒，这次她选了一支波尔多，“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巴宇到底想做什么。以他的性格，不会只是简单地把样本交给军方。“
全息投影中，西部基地的火势已经开始蔓延到了地下实验区。那里储存着大量的量子态实验数据，一旦被毁，就意味着过去三年的研究将付之一炬。
“他在毁掉证据，“段星云的声音突然变得紧绷，“不，不只是证据......“她快速调出几个数据面板，“他在切断WE所有的后路。“
陆离放下酒杯，走到全息投影前。数据显示，不只是西部基地，WE在全球的几个重要节点都出现了异常。服务器遭到入侵，研究资料被加密，甚至有些实验室的供电系统也开始不稳定。
“真不愧是巴宇，“陆离盯着那些跳动的数据，“每一步都计算得如此精确。他要让WE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失去对量子态技术的掌控力。“
“但为什么？“段星云皱眉，“他明明是最坚定的支持者......“
“因为他要确保，“陆离转向段星云，“在他完成那个计划之前，没有人能够阻止他——包括你。“
段星云的脸色变得苍白。她当然明白陆离的意思。巴宇不是要背叛WE，他是要独自完成那个被他们三人共同封存的终极计划。
“我们必须阻止他，“段星云快速在全息键盘上输入着指令，“我会立即调动所有可用的......“
“来不及了，“陆离打断她，指着投影中的一个小小光点，“看，那是一架军用直升机，正在离开基地。以巴宇的性格，他一定早就计划好了撤离路线。“
段星云的手停在半空中。是的，她太了解巴宇了。如果他选择行动，就一定会考虑到所有可能的变数。
“但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陆离突然说，“那就是你，星云。“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段星云苍白的面容。
“什么意思？“
“他对你的执念，“陆离走近她，“既是他最大的动力，也是他最大的软肋。如果我没猜错，他一定会给你留下某种联系的方式。“
段星云的瞳孔微缩，快步走到套房的书架前。她的手指划过一排排书脊，最后停在了一本量子物理学著作上。那是巴宇最后一次来“视察“时，特意推荐给陆离的书。
“就是这本，“她抽出书本，指尖轻轻摩挲着书页，“他说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陆离接过书，翻开扉页。果然，在那里发现了巴宇工整的字迹：“有些路，注定要独自走完。但终点，永远为你留着。“
“多么巴宇式的留言，“陆离轻声说，“优雅，克制，却又充满了偏执的浪漫。“
段星云凑近看那行字，突然发现字迹有些异常。她伸手触碰，指尖传来细微的能量波动。
“量子态墨水，“陆离说，“他在这些字里藏了信息。“
段星云立即调出一个便携式量子探测器，对准那行字迹。全息投影中浮现出一串数据流，那是一个坐标，以及一个时间点。
“三天后，“段星云快速解读着数据，“在南海的......“她的声音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陆离问。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段星云的声音有些发涩，“当年的海洋研究所。“
陆离记得那个地方。十年前，三个怀揣梦想的年轻人在那里相遇，共同开启了量子态研究的旅程。那时的他们，还不知道这条路会将他们带向何方。
“这不是巧合，“陆离合上书，“他选择那里是因为......“
“因为那里有我们最初的实验室，“段星云接过话，“那个发现量子态异常的地方。“
一阵沉默。
雨声依然在继续，但雷暴似乎已经过去。远处的城市灯火开始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像是黑暗中摇曳的烛光。
“他要在那里完成永恒之钥的最后阶段，“陆离走到窗前，看着渐渐放晴的夜空，“在一切开始的地方，画下句点。“
“这是个陷阱，“段星云说，“他知道我一定会去。“
“不，“陆离转身看着她，“这是他的告白。用他一贯的偏执方式。“
段星云沉默了片刻，突然问：“如果我放你出去，你会帮我吗？“
“说说你的计划，“陆离转身面对她，“让我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段星云走到沙发前坐下，神色罕见地显出几分疲惫：“我需要你的头脑，你对人性的洞察。巴宇现在的状态太危险了，他可能会......“
“会重复你曾经的路，“陆离打断她，“用更极端的方式。“
一阵沉默。
雨声依然在继续，但雷暴似乎已经过去。远处的城市灯火开始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像是黑暗中摇曳的烛光。
“他要在那里完成永恒之钥的最后阶段，“陆离走到窗前，看着渐渐放晴的夜空，“在一切开始的地方，画下句点。“
“这是个陷阱，“段星云说，“他知道我一定会去。“
“不，“陆离转身看着她，“这是他的告白。用他一贯的偏执方式。“
段星云站起身，走到陆离身边。两人的身影倒映在玻璃上，与远处的城市灯火重叠。曾几何时，她们也站在实验室的窗前，规划着要如何改变这个世界。
“我答应帮你，“陆离突然说，“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段星云问。
“我要完全的行动自由，“陆离转身直视她的眼睛，“不是你的棋子，不是你的工具，而是以一个平等的合作者的身份。“
段星云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旦我解除对你的限制，你就可能......“
“背叛你？“陆离轻笑一声，“就像巴宇那样？“
又是一阵沉默。段星云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是陆离第一次看到她在工作时饮酒。
“你变了，星云，“陆离轻声说，“过去的你绝不会在这种时候喝酒。“
“是啊，我变了，“段星云抿了一口酒，“也许正是这种改变，让巴宇无法接受。“
“不，“陆离走到她身边，“正是这种改变，才让我愿意再次相信你。“
段星云转头看她，目光中有着复杂的情绪：“即使在软禁你的这段时间里？“
“正是因为这段时间，“陆离指了指周围，“你给了我这样的环境，保留了我的研究资料，甚至记得我喜欢的酒。这不是对待囚徒的方式，而是......“
“对待一个自己无法放手的朋友的方式，“段星云接过话，声音有些发涩，“我确实变了，陆离。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开始思考你说过的那些话。关于人性，关于选择，关于......“
“关于强制改变的代价，“陆离说，“这就是为什么巴宇会如此愤怒。他仍在坚持着你曾经的信念，而你却开始动摇了。“
段星云放下酒杯，走到房间中央的控制台前。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片刻，然后快速输入了一串命令。
整个套房的安保系统突然发出轻微的嗡鸣声，所有的电子锁同时解除。
“你自由了，“段星云说，“作为平等的合作者。“
陆离看着她，突然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那么，让我们来谈谈如何阻止一个偏执的天才吧。“
就在这时，全息投影突然闪烁起来。新的警报信息不断涌入——WE在全球的备用服务器正在遭受攻击，一个接一个地瘫痪。
“看来巴宇已经开始他的计划了，“段星云快速调出数据面板，“他要切断WE所有的技术支持。“
“不，“陆离盯着那些数据流，“他不是要切断WE的支持，而是要确保没有人能干扰他的实验。他要在那个海洋研究所完成一些事情，一些比我们想象中更疯狂的事情。“
“你是说......“段星云的声音突然变得紧绷。
“想想看，星云，“陆离快速调出几个数据面板，手指在全息投影中划出几道轨迹，“他选择那个地方不仅仅因为情感因素。那里有着世界上最深的海沟，最稳定的地质构造，最理想的量子态实验环境。“
“而且那里还保留着......“段星云的瞳孔猛地收缩，“我们最初的量子态共振装置。“
“没错，“陆离点头，“那台被我们认为'失败'的原型机。实际上它并没有失败，只是当时我们的理论还不够完善。“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但空气中仍弥漫着潮湿的气息。远处的海面若隐若现，在夜色中泛着幽深的光。
“巴宇要用那台原型机，配合永恒之钥的样本......“段星云的声音有些发抖。
“他要制造一个量子态风暴，“陆离的声音异常冷静，“用海沟的深度作为天然屏障，将实验的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但那样太危险了！“段星云几乎是喊出来的，“就算有海沟阻隔，量子态风暴的影响也可能扩散到......“
“整个南海地区，“陆离接过话，“这就是为什么他要控制军方的力量。他需要确保实验过程中没有人能靠近那片海域。“
段星云快速在终端上输入指令：“我马上调集所有可用的......“
“等等，“陆离按住她的手，“你觉得以巴宇的性格，会没有预料到这一点吗？“
果然，终端立即弹出错误提示——WE的所有武装力量都处于瘫痪状态，指挥系统被完全锁死。
“他早就做好了准备，“陆离说，“现在WE能调动的只有最基础的警戒人员。“
段星云握紧拳头：“那我们该怎么办？“
“告诉我，“陆离转身面对段星云，“林争现在在哪里？“
段星云明显愣了一下：“你为什么突然问起他？“
“因为他可能是唯一能帮我们的人，“陆离走到全息投影前，调出一组数据，“看这个量子态波动模式。巴宇打算在海沟引发的不是普通的量子态风暴，而是一次强制性的群体进化。“
“你是说......“
“是的，他要实现你曾经的理想，“陆离的声音带着一丝讽刺，“用最激进的方式。而林争，他对量子态病毒的研究，或许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段星云沉默了片刻：“他在CDC的秘密实验室，受到严密保护。即使是WE现在也很难接近他。“
“但你一定留了后手，“陆离直视着段星云的眼睛，“我了解你，星云。你不会完全放弃对他的监视。“
段星云移开视线：“确实，我在他身边安插了一个人。但是......“
“我们需要他，“陆离打断她，“不是作为你的实验品，而是作为一个能帮助我们阻止巴宇的盟友。“
窗外的夜色渐深，远处的海面泛着幽幽的光。时间已经不多了。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段星云问，“一旦让林争介入，就意味着要向他暴露更多的信息。“
“现在已经不是保守秘密的时候了，“陆离说，“如果巴宇的实验成功，后果会比暴露一些机密严重得多。“
段星云走到控制台前，输入了一串复杂的密码。全息投影中出现了一个新的画面：CDC的地下实验室，林争正在那里专注地工作。
“高雯，“段星云轻声说出一个名字，“她是我在CDC的眼线。“
陆离挑了挑眉：“所以她一直在为你工作？“
“不完全是，“段星云的目光落在画面上，“她更像是一个......平衡点。在我和林争之间。“
“你是说，她开始动摇了？“陆离敏锐地察觉到段星云话中的含义。
“就像我一样，“段星云苦笑了一下，“林争的存在，似乎总能让人开始质疑自己的选择。“
陆离若有所思地看着画面中的林争。这个年轻的研究员，正在用最传统的方式对抗最前沿的威胁。也许正是这种反差，让段星云开始重新思考自己的道路。
“我们需要立刻联系高雯，“陆离说，“时间不等人。“
段星云点点头，正要建立通讯，突然之间，整个全息投影系统剧烈闪烁了一下，随后完全熄灭。
“怎么回事？“段星云快速检查系统。
“有人切断了WE总部的主要供电，“陆离调出备用终端，“看来巴宇的计划已经开始了第二阶段。“
就在这时，整个套房的灯光也随之熄灭。黑暗中，只有远处城市的灯火透过窗户，投下微弱的光芒。
“备用电源呢？“陆离问。
“已经被锁死了，“段星云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异常冷静，“这不是简单的断电，而是......“
“量子态干扰，“陆离接过话，“他用了那个我们一直没能完善的技术。“
“脉冲发生器，“段星云的声音有些发紧，“但那个装置还不够稳定，使用它的风险......“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警报声。透过窗户，可以看到WE总部的其他建筑也陷入了一片黑暗。
“他疯了，“段星云喃喃道，“用这种方式瘫痪整个WE......“
“不，“陆离的声音异常冷静，“他很清醒，清醒得可怕。这样一来，WE的所有防御系统都会失效，而军方的力量则可以趁机......“
又是一声巨响，这次更近了。两人同时望向窗外，只见几架军用直升机正在逼近总部大楼。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陆离拉住段星云的手，“现在。“
“跟我来。“段星云拉着陆离快步走向书房，在黑暗中准确地找到了一本特定的书籍。轻轻一拉，书架无声地滑开，露出一条窄小的通道。
“逃生通道？“陆离挑眉，“看来你早有准备。“
“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段星云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嘲，“这大概是我和巴宇最大的区别——我从不把所有筹码压在一件事上。“
直升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近，伴随着零星的枪声。两人快速钻入通道，书架在身后悄然合拢。
狭窄的通道里只有几盏应急灯发出微弱的蓝光。两人沿着螺旋向下的台阶快速前进，皮鞋跟敲击在金属阶梯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这条路通向哪里？“陆离问。
“地下停车场，那里有一辆......“段星云突然停住脚步，“等等。“
“怎么了？“
“太安静了，“段星云皱眉，“巴宇不可能不知道这条通道。“
话音刚落，通道内的应急灯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一个熟悉的声音通过扩音系统响起：
“终于舍得离开那间套房了吗，陆离？“是巴宇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优雅，却带着某种危险的意味。
段星云下意识地握紧了陆离的手：“你果然算到了这一步。“
“我算到的远不止这些，“巴宇的声音依然从容，带着某种病态的愉悦，“比如现在，你一定拉着陆离的手，就像过去在实验室里那样。星云，你总是这样，在关键时刻表现出不必要的感性。“
陆离感觉到段星云的手在微微发抖。
“已经够了，巴宇，“段星云的声音强作镇定，“你我都很清楚，这条路走不通。“
“走不通？“巴宇轻笑了一声，“是你变得不够坚定了，星云。那个敢于为理想牺牲一切的你，那个让我无条件追随的你，去哪里了？“
黑暗中，陆离突然开口：“她没有消失，巴宇。她只是学会了思考代价。“
“代价？“巴宇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进化就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们难道忘了吗？当初在海洋研究所，我们三个人立下的誓言......“
“够了！“段星云打断他，“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告诉我，你要如何才肯停下来？“
一阵沉默。
然后是巴宇轻柔的笑声：“停下来？不，亲爱的星云，这列车已经开动了。而且，你们马上就能看到第一站的风景了。“
通道内的灯突然全部亮起，刺眼的白光让两人不得不眯起眼睛。等到适应了光线，她们发现通道的尽头站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军人。
“别担心，“巴宇的声音带着某种扭曲的温柔，“他们不会伤害你们。毕竟......我们还要一起去看一场盛大的演出呢。“
“够了！“段星云打断他，“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和我们当初的誓言已经完全背道而驰。“
“背道而驰？“巴宇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温柔，这种温柔反而让人毛骨悚然，“不，亲爱的星云，我只是在完成你无法下定决心做的事。就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当你犹豫的时候，总是我来替你做出选择。“
陆离感觉到段星云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你说得对，“段星云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过去的我总是依赖你的决断。但这一次不同，巴宇。这一次，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通道内的灯突然全部亮起，刺眼的白光让两人不得不眯起眼睛。等到适应了光线，她们发现通道的尽头站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军人。
“看来你确实很清楚，“巴宇的声音里带着讥讽，“所以才会启动这条逃生通道。但你有没有想过，星云，也许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军人们举起武器，却没有立即行动。
“你什么意思？“段星云问。
“你真的以为，我会让你们在这种时候逃走吗？“巴宇轻笑，“不，这场实验需要见证者。特别是你，星云。我要你亲眼看着，当初那个你无法实现的理想，在我手中完成。“
陆离突然发现通道的墙壁上开始出现细微的银色光点，那是......
“量子态粒子，“她低声说，“他在通道里布置了量子态捕获装置。“
段星云脸色大变：“快离开这里！“
但已经太迟了。银色的光点迅速扩散，形成了一张无形的网。陆离感觉到一阵眩晕，她知道这是量子态干扰开始影响神经系统的征兆。
“别担心，“巴宇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只是一点小小的镇静手段。毕竟，我们还要一起去海边，去看一场足以改变人类历史的演出。“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陆离听到段星云喃喃地说：“对不起......“
然后，一切陷入黑暗。
陆离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在一架直升机上。机舱内光线柔和，座椅舒适，甚至还有一杯温热的咖啡放在她手边。
“蓝山，两块糖，“巴宇坐在对面，正在专注地调试着一个精密仪器，头也不抬地说，“希望我没记错你的口味。“
陆离环顾四周。段星云躺在旁边的座椅上，呼吸平稳，看起来只是在熟睡。舱内没有武装人员，只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默默检查着监测仪器。
“量子态镇静剂，“巴宇终于抬起头，脸上带着他一贯的温和笑容，“我改良了配方，不会有任何副作用。“
“就像你一直以来那样，“陆离轻声说，“永远把每个细节都考虑得那么周到。“
巴宇的手停顿了一下：“你在嘲讽我吗？“
“不，我是在提醒你，“陆离端起咖啡，是她最喜欢的蓝山，“提醒你还是那个会记得每个人习惯的巴宇。“
巴宇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段星云的脸上：“她最近总是很累，这样也好，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你知道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
“但这是最有效的方式，“巴宇的声音依然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就像当初在实验室里，每次我们遇到瓶颈，总是要有人做出艰难的决定。以前是星云，现在......“
“现在你要替她做这个决定？“陆离打断他，“即使她已经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巴宇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她没有选择不同的道路，她只是迷失了。自从那个林争出现后，她开始动摇，开始怀疑，开始......“他停顿了一下，“开始背离自己的理想。“
“也许她只是找到了更好的方向。“
“更好？“巴宇轻轻抚摸着手中的仪器，“你们都忘了吗？当初是谁说，为了人类的进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是谁说，温和的改良只会延缓必然的结果？“
“人是会改变的，巴宇。“
“但理想不应该改变！“巴宇的声音第一次提高了一些，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对不起，我不该这样。“
直升机开始降低高度，远处的海面已经清晰可见。那个改变了他们命运的海洋研究所，正安静地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我不会伤害你们，“巴宇突然说，“你们是我最重要的......“他没有说完这句话，转而专注地看着仪表盘，“我们快到了。“
直升机缓缓降落在海洋研究所的停机坪上。晨光微熹，海风带着咸涩的气息拂过。
段星云也醒了过来，她看了看四周，目光最终停在巴宇身上：“所以，这就是你的选择？“
“这是唯一的选择，“巴宇轻声说，站起身为两人打开舱门，“请吧，我们的实验室还在等着我们。“
没有人上前制止，也没有人持枪威胁。巴宇就这样走在前面，仿佛他们只是来进行一次普通的实验。但三人都知道，这次不同。
研究所的走廊依然保持着三年前的模样，连墙上那幅褪色的海洋生态图都没有更换。唯一的区别是，原本热闹的实验室现在空无一人。
“你把所有人都疏散了？“陆离问。
巴宇点点头：“安全起见。量子态风暴的影响范围，我已经做了最严格的计算和控制。“
他们最终来到了最底层的主实验室。当初的量子态共振装置静静伫立在中央，崭新的金属外壳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你改装了它，“段星云走上前，手指轻抚过控制面板，“用了我们后来开发的技术。“
“是的，“巴宇的声音里带着某种怀念，“记得吗？我们三个在这里度过的无数个夜晚，争论每一个参数，计算每一种可能......“
“那时我们还不知道量子态进化的代价。“陆离说。
巴宇转过身，目光异常认真：“代价？你是指林争发现的那些症状吗？那只是过渡阶段。一旦永恒之钥启动，完美的量子态共振将会消除所有副作用。“
“你怎么能确定？“段星云问，“这个理论连我们三个都没能完全论证。“
“因为我找到了最后的拼图，“巴宇走到实验台前，取出那个银色的密码箱，“这三年来，我一直在完善你的理论，星云。每一个数据，每一个计算，都经过了千万次验证。“
他打开密码箱，取出一支装着银色液体的试管：“这不仅仅是永恒之钥的样本，而是经过改良的完美版本。“
“用了量子态同步技术？“陆离敏锐地注意到液体中闪烁的微光。
“正是，“巴宇脸上露出欣赏的神色，“不愧是你，陆离。是的，我将我们三个人的量子态特征融入了样本。这样一来，共振就会更加稳定。“
段星云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需要我们在这里，不仅仅是为了见证......“
“而是需要我们的量子态共鸣来稳定实验，“陆离接过话，“就像当初我们三个一起进行的第一次实验那样。“
“这不是一次实验，“巴宇的声音很轻，“只是一个....验证。“
他走向控制台，调出了一组数据：“看，这是最近三个月的量子态观测结果。海洋深处的波动越来越明显了，就像当初我们第一次发现它时那样。“
段星云快速扫过那些数据，眉头渐渐皱起：“这个波动模式......“
“和你预测的完全吻合，“巴宇说，“自然进化的临界点正在逼近，星云。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
陆离走上前，仔细查看着那些复杂的数据流。确实，某些参数的变化趋势令人担忧。但比起数据本身，她更在意的是巴宇的用意。
“所以这就是你的计划？“陆离问，“用这些数据来证明强制进化的必要性？“
巴宇摇摇头：“不，这只是开始。今天我要向你们展示的，是一个小规模的验证实验。“他指向实验室深处的一个培养箱，“用最基础的海洋生物样本。“
“你是想......“段星云若有所思。
“是的，用最简单的方式，向你证明我们当初的理论是对的，“巴宇看向段星云，眼神中带着某种恳求，“给我三天时间，让我完成这个验证。如果结果不理想，我会立即停止所有计划。“
陆离和段星云对视了一眼。这个提议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这才是他们认识的巴宇——永远用科学的方式来论证自己的观点。
“你保证？“段星云问，“只是海洋生物的小规模实验？“
“我保证，“巴宇举起右手，做出他们曾经约定俗成的发誓手势，“以我们的友谊起誓。“
段星云沉默了片刻：“好。但我有个条件——让我参与实验的全过程。不是以观察者的身份，而是以研究员的身份。“
巴宇露出了这个早晨的第一个真诚的微笑：“我正希望如此。“
陆离看着他们，心中却升起一丝不安。她太了解这两个人了——一个永远无法抗拒真相的诱惑，一个永远无法放弃完美的执念。
这个看似简单的验证实验，会不会是一个更大漩涡的开始？
窗外，黎明的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暴雨过后的天空格外清澈，但在那平静的海面之下，究竟酝酿着怎样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