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秘银丹锅

梳着双丫髻的黄毛丫头叫兰香,是罗三的女儿。罗三以前是无极观的佃户,佃着无极观的十八亩稻田,是个勤快忠厚的汉子。

无逸就是罗三从坍塌的窑洞里挖出来的,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李逸看了看太阳位置,估摸着现在应当是早上八九点钟了。

这个时候是辰时,也叫食时,吃早饭的时候。

李逸跟着兰香往南岸她家稻草棚走去,路上李逸悄悄的试验着,已经能够熟练的将那块面饼收入和取出意识空间了。

真是一个意外惊喜,

他并不是孤身来到千年前,起码花费了半生积蓄买的那套房子也跟着来了。

他可以直接将里面的东西随心意取出,也可以把外面的东西放进去,甚至可以神识化形进入其中。

这让他心中安定许多,没那么慌张不安了,多了些生存的底气。

滈河南岸的灌溉水渠边,罗三用稻草搭了一个很简易的棚子,好在现在是夏天,不用担心四面透寒风。

“李道长仙逝,你也别再难过了,日子还得过,先吃饭吧,一会我帮你也在这搭个稻草棚,道观那几间屋随时会倒,不能住。”

“你以后就跟我们一起吃。”

罗三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一张国字脸满是沟壑,乱糟糟的须发已经花白,肩膀上有长期进终南山担脚、扛木磨出的硬茧包,曾经挺拔的背也已经压弯了,

他放过羊,做过麦客,进山割过竹子、扛过木头、烧过炭,也给地主当过长工,还凭良好的名声租到了无极观的稻田。

他娶过两个妻子,生过五个儿女,还曾挖了三孔窑洞,买过一头大黄牛。

第一个妻子在逃荒路上病死了,为给妻子看病还把大女儿卖了,妻子死时小儿子还没满月饿死了。

续娶的妻子又死在先前的暴雨垮窑中,他大儿子也压死了。

麻绳偏从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兰香帮李逸舀饭,

饭是小米粥,很稀,能照出人影,里面还掺了些野菜,连点油花都没。

“给你阿兄捞点干的,”罗三对女儿道。

兰香红了脸,没有辩解,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李逸也看出她的窘迫,那锅里再怎么捞也捞不出几粒米,罗三的碗里同样稀可照人,与其说是粥,还不如说是小米野菜汤。

“以后无逸跟我们一起吃饭,你多煮点米。”罗三道。

“阿耶,家里没粮了。”

罗三顿了一下,叹了声气,“我一会去郭二郎家再借点。”

“阿耶,我们已经跟郭二郎家借了许多钱粮了,春天借种子、借耕牛,

阿娘和大哥的棺材,也是向郭二郎家借的钱,郭家的利息又高,借一还二,再借,咱家拿什么还啊”兰香急哭了,

郭二郎不是什么大善人,借他家的钱粮,都要收很高的利息,借的时候已经立契按过手印了,到期没钱还,可不讲情面,说不得要拉人抵债。

李逸心念一动,

袖中便出现了先前那块面饼,

白象大骨汤方便面,一块面饼二两多点。

“兰妹,把这块面饼煮了。”

李逸从袖中递出那块金黄的面饼时,兰香和七岁弟弟石头,还有罗三后娶那个女人留下的五岁继子狗剩,都瞪大着眼睛盯着。

尤其是狗剩,甚至不停吸溜着鼻子,“真香啊。”

“这是?”罗三也很惊讶。

李逸也没多解释,直接把面饼投进米汤陶罐里,“兰妹,再加把火煮一下。”

这款白象大骨面是传统油炸工艺的,在高温下用油进行炸制而成,这种泡面,会吸收一部分油脂,口感更加酥脆,虽然比起非油炸的来没那么健康,

但李逸买泡面本来也只是半夜码字饿了的时候吃,主打就是方便,都吃方便面了,哪还管他健不健康。

还没煮,

已经挺香了。

下锅后,热水一煮,

那油花也出来了,香气也更加四溢了。

李逸让兰香往里面又添了些野菜,咕嘟咕嘟一会后,就可以开吃了。

二两多点的面饼,也就一人份。

李逸分成五份,

狗剩和石头哥俩迫不急待的就吃,结果烫的吱哇乱叫,

方便面这玩意说实话,闻着比吃着更香,尤其是对没吃过的人来说,更是香气诱人。

李逸肚子饿的咕咕叫,边吹边吃,倒不觉得有多好吃,这款方便面得放汤包,是不是真大骨汤他不知道,但味道确实挺好的。没有放汤包,就是普通的泡面了,闻着还可以,吃起来就一般了。

尤其是这面是放在小米野菜粥里煮的,就更有点不伦不类,口味奇特。

但那边罗家四人,却都是惊为天人,

黑娃更是吃一口就要喊一句真香。

那点面条很快吃完,大家把汤也给分了。

狗剩舔干净碗,还一脸意犹未尽,摸着肚皮在那咂嘴,“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汤饼,好香,这汤饼那么细,还弯弯曲曲的,这是长安城里皇帝吃的汤饼吧?”

石头也是舔碗,“都还没尝够味,就没了。”

罗三这个时候其实也是同样感觉,

这样好吃的汤饼,别说吃,以前听也没听说过啊。

李逸含糊的道,“以前跟师傅云游在外的时候,有贵人送的。”

罗三听了不由的拍大腿,“这种好东西,怎么就随便吃了呢,要是拿去换成小米,这一块饼,能换上一二斗吧?”

他觉得自己不配吃这么好的东西,亏了。

可惜吃进去扣不出来。

“三叔,一块面饼而已。”

罗三却有些发愁,今天倒是开了荤了,可明天怎么办,这地里的稻禾也才插下去个把月不到,离收割还得有差不多三个月呢。

只能再去找郭二郎借粮了,

李逸喝了一肚子汤,见罗三那愁坏了的样子,主动的道,“一会三叔带我去郭二郎家,我这还有几件师傅留下的东西,应当是值点钱,我跟他先换点钱粮来。”

“真人留下的东西,哪能随便变卖,”罗三连连摇头。

“三叔,肚子都填不饱了,这个时候何必那么在意身外之物呢,放心吧,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传承之物,只是些一般物事,不过应当能值点钱粮,先渡过眼前这难关再说吧。”

“三叔,跟我说说郭二郎的情况?”

村长郭二郎不是罗家堡的村长,而是隔壁郭庄的村长,郭村和罗家堡相邻,中间隔着无极观,大约有三十多户人家。

郭二郎家就是村中最大的地主,郭二郎兄弟三人,郭大郎在长安县衙做司法佐,放后世相当于北平市西城区警察局长了,品级不入流,但实权不小。郭三郎,则在右骁卫当府兵,还是个队副,入了流的从九品武官。

郭二郎留在乡下,虽仅是个小小的村长,但他妻子却是隔壁樊川杜曲的,京兆韦杜中的杜氏家族,关中六姓之一,虽他妻子仅是个旁枝庶出的女子,

可这对乡下人来说也不得了了。

总之,郭家是万年县御宿乡兴盛里排的上号的土豪。

李逸一番思索,决定先从他身上薅点羊毛。

他先装模作样回了趟无极观,实则只是借机从意识深处里的家中找了件东西,

他挑了一口锅,

一口极为精致的铝制雪平锅,重量只有一斤,能装三斤多水。要是这么大的铸铁锅,得有三四斤。

这口小锅不仅精致,而且导热快,热奶煮粥都是极快,还不溢锅,李逸花99买的,平时晚上码字,若是太晚,就用这小锅煮碗泡面。

拿块布把小锅包好,

李逸汇合罗三便直奔郭村正家。

滈河北岸的村子,百姓基本上都是在塬崖上挖土窑居住,真的就是掏个洞,相当简陋。

郭村长家却不一样,

他家也在崖上挖窑洞,但他家用砖石把窑洞门窗接了茬,立马显得高大上许多。而且他家窑洞也多,别人家都是两三孔,他家有五孔,每孔里面还带左右两间,等于是一孔三间的套间。

外面一个大场院,还有十几间草房,有牛马骡驴猪牲口房,有长工房,有厨房、柴房、仓房、茅房、杂物房等,

李逸和罗三的到来,让郭二有点意外。

“郭二郎,我师傅羽逝,如今我被迫要还俗,可现在连落脚的地方都没,实在是窘迫,不得已便想拿师傅留下的一件东西,先抵押在郭二郎这借点钱粮,”

“哦,”郭二郎没太在意,来他家借钱借粮的人太多了,郭二郎一般也并不拒绝,放贷可是有利可图的,到期收利,还不上的就拿田、屋抵债,没田没屋,就拿人抵,为奴为婢,总都是赚,不存在坏账一说。

郭家如今的这家业,大部份可都是靠借贷赚来的,这年头地主豪强们都这样。

可当李逸解开布,拿出里面的那口小锅时,郭二郎被耀了眼。

连他妻子杜氏,都瞪大了眼睛。

“这是银锅?”

李逸摇头,“郭二郎不妨拿起来瞧瞧。”

郭二拿起来,“咦,好轻。”他心中惊讶,这银闪闪的锅,如果是银的,那得有四五斤重,可这锅感觉一斤都没有。

他递给妻子,杜氏接过后也越发惊讶。

看着跟银子一样,结果这么轻,也不可能是铁的,如果是铁的,那也得有三斤左右才是。

“这看着好像银,却这么轻?”

李逸淡定的道,“这个不是银,但可比银子贵多了,甚至比黄金还贵重,乃是用道家秘法炼制出来的,十分稀有,叫做秘银,也称轻金。同样大小,这秘银仅有银的四之一重。”

“这个秘银锅,是我老师李真人云游四方,费尽心血收集材料炼制而成的,是用来炼制丹药的。如今我迫于无奈,想先以此抵押些钱粮,以后再赎回。”

“这口秘银锅,除掉把手,用秘银十三两半,”

“此物极其稀少难得,一两秘银二两黄金,可遇而不可求。”

郭二郎望向妻子,他从没听说过秘银、轻金这种东西,杜氏也微微摇头,她京兆杜氏出身,同样也没听过秘银。

可是这种如此似银却又仅有银四分之一重的东西,确实少见,他们直觉应当很值钱。

加之李逸又说是李老道留下的炼丹之物,心里也信了几分。

“我想以此秘银炼丹锅抵押十两黄金,一年后来赎还,愿意按如今寺院质库的一年倍利,到期还本偿息二十两黄金。”

郭二看看锅,又看看李逸,笑道,“质库典当,规矩都是值十当五,你说是轻金秘银,但我们谁也没见过,也不能你说啥就是啥吧?”

“我看这样,我就按银估价,你这重十三两半,就算十三两半银子,但规矩是值十估五,那就只能估六两多,我就直接估七两银,

现长安城里一两银兑换一千六百枚五铢钱,那就估得一万一千二百钱。按你说的当一年,倍利,那一年到期后,你连本带息给我两万二千四百钱。

只是我也不好确定这锅就真有银子值钱,又如何肯定你一年后到期能拿两万二千四百钱还赎?”

李逸听了也不由的感叹这郭二郎可真是奸商范十足啊,

上来就砍上几刀,刀刀直砍大动脉。

就算这是银子的,可这也是银器不是银料啊。

他可没骗郭二郎,大唐可还没有铝,虽然这是铝合金,但在大唐也是独一份。

物以稀为贵

要知道拿破仑大帝,还曾经用铝做了一顶铝王冠,他还打造了铝盘、铝刀叉等餐具,他宫廷宴会招待贵族们给黄金餐具,唯独他自己铝餐具,

当时铝极为稀少,价格比黄金贵一倍。

李逸说这叫秘银,一两秘银抵二两黄金,还真没乱说。

“郭二郎可以找懂行的人鉴定,若是有假,我承担一切后果。至于说万一到期没钱赎,那就按照老规矩,逾期不赎就是绝当,任由处置。”

郭二郎见李逸这态度,心里又信了几分,“可以,”

“我希望部份折成黄金,部份折成粮食。”李逸提了个小要求。

“也行,如今一两黄金直钱八千,可折银五两,斗米直匹绢,匹绢直三百六十钱。”杜氏在旁边道。

罗三拉了拉李逸衣袖,“换小米,不要换大米。”

六斗大米,可以换一石小米。

李逸想了想,“那么就换成一两黄金,一石半小米,一匹绢。”

“无逸这心算本事了得,”郭二郎从腰间取下算筹袋,拿出算筹棒摆弄计算了几遍,见李逸折算的一点不差,大为惊叹。

“那就立契约,签字画押按手印,今天先给一石半小米和一匹绢,黄金则等我鉴定后再给如何?”

郭二郎留了个心眼,小心没大错。

其实他觉得这买卖怎么都不会亏,而且他认为李逸一年后肯定还不上一倍的本利,那到时这个秘银锅就是自己的了。

要是真的一两秘银二两金,这口小锅可就价值二十多万钱,一年后他付的这一万多钱,可就翻二十倍了。

兴奋的郭二郎迫不急待的就开始写契约,然后还让妻子杜氏去量米取绢,又交待厨房做饭,要留李逸罗三吃顿饭。

李逸脸上一副无奈不得已的表情,心里却是很高兴,99块买的小奶锅,居然能换回一两黄金,还有一百多斤小米,还有四十尺绢,这买卖,赚大发了。

能换回这么多,一年后能不能赎回其实都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