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凛冽的风卷起街角落叶,让这条本就人烟稀少的小巷更加冷清。
杨沉撑着下巴,双眼无神的呆坐在一家古旧的殡葬店前,嘴里一阵阵叹气。
这个月店里的生意依旧十分惨淡,再过几天,又要到交店铺租金的日子了。
至今他都想不明白,三年前老爷子断气时,为什么一定要自己把这亏钱的殡葬铺子开满三年。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别说人,连个过路的鬼都没有一只。
三年来,自己还得每月出去干兼职,才能勉强将租金填上。
要不是从小父母双亡,老爷子靠着一身坑蒙拐骗……啊呸,为人指点迷津的算命本事,一把屎一把尿将自己养大,他才不会按着老爷子的遗愿浪费三年的人生。
“唉,再撑撑吧,算下日子,还有半个月就结束了。”
拍拍屁股起身,杨沉转身进铺子找了个马凳坐下,扎起了一把纸伞。
铺内不大,三十几平。
两边墙壁靠着一个个纸人,纸马,大大小小的花圈。
正中央的檀木货架,则陈列着纸钱元宝,寿衣骨灰盒等各种殡葬用品,还有些简单的黄符。
皆是出自杨沉之手。
从小跟着爷爷混,他制作这些常见的殡葬品自然轻车熟路。
只是,现在已是零零后主导的时代,国内的很多葬礼大都也逐渐西方化,这行算是没落得差不多了。
好在杨沉并不打算以此为生,完成爷爷的遗愿后,就打算找个正经工作安稳过日子,普普通通的过完这一生。
半小时后,手里的纸伞扎好,杨沉见没有顾客上门,便准备关门歇业。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巷口却是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哒……哒……
声音清脆利落,听上去像是女人高跟鞋走路的声音,杨沉本能的从店铺内探出了头来。
意外的是,左右两边的巷口却根本没有任何人影。
而那高跟鞋走路的脚步声,却是由远及近,逐渐在靠近自己这边。
慢慢的,离自己越来越近。
十米……
八米……
五米……
杨沉又左右扫了两巷子几眼,很快确定了不是自己幻听!
“叮铃铃……”
此刻,悬挂在店门口的镇邪风铃,也突然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
先不说眼下四面无风,即便有风,这个风铃通常也不会响起。
因为里面根本没有可以发声的铃锤!
唯一会响的情况只有一种……
那就是遇到了不该遇到的东西!
想到此,杨沉退到了货架旁,左手捏起几张黄符,右手握着刻刀,随时准备划破手指,用处……额,纯阳之血画几道退灵符劝退对方。
饶是以前听爷爷说过一些关于这方面的事,但第一次没什么经验,杨沉不免还是会紧张。
也不知道自己小时候跟爷爷学的符法,能不能对眼前这东西起到作用。
不过他也没到慌乱的程度,说不定对方只是单纯路过……
额……,看来并不是。
打脸来得很快,随着那看不见的高跟鞋声响,稳稳的落在了店门前,杨沉面色也凝重了起来。
风铃发出的声响,剧烈到了有些刺耳的程度。
“真冲我来的?”
“先下手为强?还是先试试讲道理?”
几个念头一闪而过,杨沉立即做出判断,握着刻刀的手往下一用力。
然而下一瞬,一只枯瘦的老手却是突然从旁边的阴影中猛的窜出,死死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冰冷僵硬的触感从手腕传来,不用多说,抓住自己的这只手,绝不属于活人!
我勒个豆!
杨沉的心瞬间凉了半截,果然犹豫就会败北,没想到对方动手这么快!
等等?这缺了一根小指的老手,咋那么熟悉?
他视线往旁边一瞥,可当看到一张毫无血色的苍老面容时,顿时瞪大了眼睛。
“老……?”
爷子两字还没出口,便在爷爷杨天正的眼神示意下闭了嘴。
随即,只见本该死了三年的爷爷,挪动着仿佛木偶般的僵硬步伐,晃悠悠的走到了店门口。
然后对着外面那看不见的东西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哒哒的高跟鞋声,踏进了店铺内。
杨沉吓了一跳,虽然知道老爷子不会害自己,但这不就等于引狼入室么?
不对,自己怎么忘了,老爷子三年前死的时候,可是火化的呀!
谁说眼前这人,一定就是自己的爷爷?
一想到这种可能,杨沉顿时后背一凉,不着声色的贴着墙壁,往门口缓慢挪着步子。
“臭小子,你现在出去,咱家可就要绝户了。”
突然,爷爷杨天正那苍老的嗓音,背对着想要开溜的杨沉传来。
“额……”
杨沉尴尬的停住了脚步,这毒舌的口气,是自己亲爷爷没错了。
全身上下火化完,也就剩那张嘴。
“天亮前安静的待着。”
“哦。”
杨沉乖乖点头。
随即,杨天正动作僵硬的将烧纸的丧盆放在店中央,摆好烛台和法器,又点燃了一堆纸钱,对着那东西点了点头。
高跟鞋脚步声开始移动,似乎踩进了丧盆之中。
纸钱燃烧的火光,一下子变得炽盛。
在一旁打酱油的杨沉,明显看见了一名在火光中摇曳的红衣女子身影。
她一身红色旗袍,身段婀娜,可杨沉视线往波峰上方移动时,欣赏艺术的目光顿时转为凝重。
这个女人,没有脑袋!
脖子处像是被什么利器斩断,碗大的伤口平滑得出奇!
待纸钱烧尽,无头女子的身影也彻底消散。
这时,巷口不远处竟又依稀传来了一道脚步声。
接着是两道……
三道……
杨沉一阵后怕,怪不得老爷子不让自己出去,敢情儿这些东西还是组团来的!
而随着“脚步声们”的到来,杨天正一如刚才那般,将那些看不见的东西一一请进,踏进了满是火光的丧盆之中。
期间不断的点燃纸钱,维持着火焰的燃烧。
杨沉抱腿蹲在角落,看着自己这些年进货来的纸钱被一把把烧掉,心在滴血,可怜又无助。
直到黎明时分,杨天正才将最后一名亡者送走。
杨沉也差点被满屋呛人的烟灰送走,确定安全后,连忙爬到外面大口吸着空气。
“解释下吧老爷子,你消失三年,要我守着这破铺,就为了超度一群素不相识的亡魂?”
待终于缓过神后,杨沉才一脸幽怨的回头朝杨天正抱怨道。
可下一刻,他的脸色确却是突然一变!
嘴唇都有些颤抖。
“有没有搞错,这……到底怎么回事……”
屋内,哪还有自己爷爷的身影?
只有一个纸人,直挺挺的端着那满是灰烬的丧盆,诡异的正对自己微笑着。
而在那满是黑灰的丧盆中,似乎还有着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