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
特瓦林才起床。
他着急忙慌地快步走,像是赶着去捉奸。
所过之处,仆役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盯着这个错乱时空的人。
最后,仆人们用余光将特瓦林送入休伊特的客房。
随后将头聚拢一圈,低头谈论。
聊到了特瓦林,少不得提到那些不着边际的闲言碎语。
其中就有特瓦林与休伊特的传闻。
“啧啧...什么时候起这么早过?真不敢相信,那群酒鬼竟然还有真消息。”
“什么消息?特瓦林这是怎么了,怎么眼眶通红,像是熬了一宿。”
“你不知道?他们俩呀,有私情!把科里娜都气走了。”
“啊!?怎么可能?休伊特先生那么温柔、那么耐心,怎么可能和特瓦林有关系呢...”
最后一人是个女仆。
此时面红心跳,驳斥众人,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殊不知,挑起话题的男仆正观察她的反应。
男仆将女仆的反应尽收眼底,黯然神伤。
随即愤愤然抖出猛料:“昨晚休伊特先生回得很晚,特瓦林也一宿没睡...而且,昨夜特瓦林的房间动静可不小。”
他像是要膈应女仆,刻意将两人的关系说得暧昧。
女仆正欲再次反驳,忽地被客房内的动静吓到了。
咔嚓!
窗布撕裂,窗框掉落。
一人撞碎窗户,自窗户飞出。
众人傻眼之际...
只见空荡窗口探出休伊特的脑袋。
休伊特四下张望,寻找特瓦林的踪迹。
顺着仆役的眼神,低头一看。
特瓦林此时正坐在地上,举目茫然,拽动卡在屁股上的窗框。
见到对方的惨状,休伊特赶忙道歉:“抱歉,特瓦林,我不是故意的!”
他睡得迷糊,完全忘记了力量增大的事。
竟然直接随手将特瓦林丢出了屋子。
特瓦林闻言,摆脱了神游状态。
随后一跃而起,双手一撑,自窗户又跳回屋里,吵嚷着:“休伊特,我刚才的伟大想法,你都听到了吗?”
“呃...你再说说。”
“我想了一整夜,终于想明白了!为了防止我的诗再次被毁,我决定让更多人读到它们!”
特瓦林像打了鸡血,瞪着血丝密布的双眼。
然而在休伊特看来,公开才是理所当然。
这有什么伟大的...
于是,他打个哈欠,随口问:“然后呢?”
特瓦林对休伊特的平淡语气很不满。
先前被扔出窗子,他没多大脾气,此刻却瞪眼质问道:“休伊特!你难道不觉得这很伟大吗?那些平民,他们以后可以读到我的诗啦!”
“平民?他们识字吗?”
“呃...不管识不识字,总之,他们将受到诗歌的熏陶。”
“怎么熏陶?烧了闻焦味吗?”
特瓦林登时无言以对。
只能投来幽怨目光,责怪休伊特揭露伤疤。
随后,他陷入沉思,喃喃道:“对啊!他们不识字啊!这些可悲的人,该怎么体会我精妙的诗句呢?”
休伊特一面整理仪容,一面听着特瓦林碎碎念。
特瓦林的烦恼不是他的烦恼。
那些平民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他的目标是让那些贵族读到。
甚至,只要伯爵一人读到就够了。
至于特瓦林的自我价值,那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怎么会这样”
特瓦林自言自语,念念有词:“伯爵不识字,我可以找伯爵夫人;平民也不识字,我该找谁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休伊特忽地瞪眼,目光炯炯:“等会!你说谁不识字?”
特瓦林有些疑惑,但依旧重复道:“平民啊,还有伯爵啊。”
“伯爵!不识字!?”
“对啊!以前我的诗都是交给伯爵夫人的,自从夫人去世,他很久没读过诗了。”
最深沉的打击只需要最简单的事实。
休伊特难以置信。
堂堂伯爵,地位尊贵,居然不识字。
岂不是说,那些诗歌其实是给伯爵夫人准备的,伯爵只是支持妻子的爱好。
心中不由叹息一声。
其实倒也没什么变化。
诗歌只是渠道,重点是事迹。
少了直接渠道,那就需要更多时间让传闻发酵。
倒是正好可以交给特瓦林去做。
思考一番,休伊特提示道:“酒馆不是都有吟游诗人吗?并不是所有诗人都擅长创作。”
其实,大多数吟游诗人的主业都是宣传诸神的神话传说。
休伊特不是神,但特瓦林有钱。
让他们宣传应该不是难事。
反正伯爵的供养也始终没断,这笔钱不如作为宣传经费。
既能满足特瓦林留下诗作的需要,也能满足休伊特成名的需求。
“对啊!”
特瓦林茅塞顿开。
他愣在原地思索片刻,一溜烟跑了,头也不回地喊着:“我去酒馆让那些诗人吟诵我的诗歌!”
打发了特瓦林,休伊特正打算去旅馆。
客房又来了客人。
说曹操,曹丕到。
索德,不识字的伯爵的儿子,此时携女伴到了。
那女人应该是盖诺人。
着装虽然是北方人风格,但却有细微不同。
她的束腰长裙正中分开两块,各自收边,在顶端由一枚老式银质腓骨胸针扣结。
长裙正中两侧装饰有长串的繁复花纹,正是细绳串联而成的凯尔特三角,象征太阳、永恒与轮回。
米白色的长裙搭配着拖至小腿的淡灰色的长大衣,大衣下摆配有白色流苏。
女人将披风松垮地披在身上,呈现端庄素雅的气质。
两人此时一同走来。
只看外形,倒是高挑壮硕,颇为般配。
尤其是索德,在女伴身边显出沉稳如水,处变不惊的一面。
“休伊特先生,您好啊!”
索德尚未走近便粗声大喊,急匆匆甩开女人跑了过来。
水只凉了片刻便煮开了...
见索德露了本相,女人轻皱眉头,似乎有些埋怨,但也立即提着裙子,快跑几步跟上。
到休伊特身前时,两人重新挽在一起。
“索德先生,你好,愿意向我介绍一下这位漂亮的女士吗?”
休伊特对女人礼貌微笑,随后看向索德。
女人大方回礼后,也看向索德。
索德接受两人的目光,顿时生出有些自豪:“她是我的未婚妻,您可以叫她塔尔提。”
“你好,塔尔提女士。”
休伊特笑着打招呼,倒是有些惊讶于索德的进步。
居然学会说“您”了。
“您好,休伊特先生。”
塔尔提礼貌回复,不再开口。
静静站在索德身侧,让出了交谈的主位。
“休伊特先生...”
索德诚恳地喊一声,似乎要致歉了。
然而话却噎在喉咙,说不出口。
他挠着脑袋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不存在的飞虫,支支吾吾半天,一个粗壮的大男人竟然露出扭捏的神态。
休伊特正要替他接过话头,却见塔尔提隐秘地捏了一把索德的腰。
那只飞虫立即被找到了,在塔尔提的眼睛里。
两人目光交错。
转瞬间,他们似乎完成了某种交流。
再次看向休伊特时,索德的目光不再躲闪。
他诚恳道:“休伊特先生,我为那天的莽撞行为道歉。我不该...不该阻拦您帮助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