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存在的胡子

何诩的逻辑很简单，既然他推演出的一线生机，就是让他拜入李道生门下碰上同样想要解决李道生的这其余二人，那说明要解决李道生，就需要借助到行天和阿玖的力量。

“其实你们的身份，我也是在重生之后，通过一步步推算和拼凑，才得以成功推测出来的，如今能命中，就说明我推演的方向是对的。大家都曾经败在李道生手上，自然都明白那怪物有多棘手，绝不是凭我们中任何一人一己之力能应付的。”何诩言辞诚恳。

阿玖和行天都没反驳，就连藏在行天体内的兵主也沉默不语。

如果是面对其他强者，提到要假借他人之手，不管是行天还是兵主都肯定是嗤之以鼻。行天从兵主那里继承下来的遗志，便是成为天地间的最强者。

但面对李道生，却是个例外。

当年兵主那般不可一世，最后却还是败在了李道生手上，而且败得十分惨烈。

面对李道生，兵主也没有任何信心，所以兵主才会另辟蹊径让行天拜入李道生门下寻求机会。

只有李道生死了——甭管是用什么方法搞死的，他们才有机会成为那个天地最强。

问题在于，眼前这两人，是否真的能助他达成这个目的？

他们和李道生起冲突的理由不尽相同，但他们基本都能看出，他们几乎都是一类人，都拥有相当程度的野心。

像他们这样的人，真的能做到精诚合作？

如若他们真的联手解决了李道生，要如何分配李道生留下的功法和法宝？

又或者说，等到这天地间剩下他们三个最顶尖的强者，他们要如何瓜分这天地？

或许等到某个时候，对他们各自而言，最大的敌人就是他们彼此！

三人互相交换眼神，都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相同的心思。

许久，何诩轻声笑了出来。

“八字还没一撇，我们现在考虑李道生死后如何，未免也太可笑了些。”他说着先看向阿玖，“师妹，你当初说要先看看我预言是真是假，如今该拿定主意了吧？”

“要对付李道生，合我们三人之力，也才勉强能看到一点希望。我们不该相互扯后腿，我同意联手。”阿玖很快就给出了回答，显然早有考量。

达成共识的二人随即将目光移向行天。

“先祖大人，您怎么看？”行天谨慎地询问兵主的意见。

“还能如何？送上门来的盟友，也就只有这么一条路可以选了。”兵主回应。

“我也同意。”行天马上就对眼前的二人给出了应答。

这确实是唯一的出路了，拜入李道生门下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从他们共明身份开始，他们其实就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很好。那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在李道生门下潜伏，学习他的功法，找出他的弱点，合我们三人之力，寻到击败他的办法！这期间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暴露身份，这点对你们来说尤其重要。”何诩打量着阿玖和行天说道。

“我都已经重新投过胎，肉身是重塑的，就连灵根也重新淬炼过了。不靠搜魂，怎么可能看得出我是谁？”阿玖说。

“那我更保险。”行天说。

就算他继承了兵主的记忆，他和兵主压根就不是同一个人，兵主的残魂藏于他的精魄深处，不用搜魂同样看不出问题。

“但你们别忘了，在我经历的时空里，你们早就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说不定三百年后就有你们的一场大劫，不要因为这次有我相助就大意了。我们当中但凡有一人暴露，以李道生的谨慎，必然也会怀疑到其他人身上。”何诩一脸严肃地告诫。

听到何诩用这种高高在上的说教语气，两人都露出些许不悦之色。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不要扯你后腿？那你难道就万无一失？”阿玖眯起眼睛质问。

“我五百年后才跟李道生有交集，他要如何认出我？”何诩微笑着反问。

“真这样最好。”阿玖冷笑，然后突然话锋一转，“那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捋你那一撮不存在的胡子了？你是生怕李道生不起疑吗？”

何诩突然顿住了手上拂须的动作，随即面露尴尬之色。

他作为何胜天执掌天命教的时候，一直都是以一位威严老者的形象示人。

当时他留着一撮飘逸的长须，每当言谈或者思考入神之时，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抬手拂须。

这个习惯深深地印在了他的意识深处，以至于如今他嘴上没毛，却依然旧习难改。

好几次他在李道生面前无意识抬起了手，才突然猛地有所察觉，改成摸下巴来掩饰。

这件事阿玖早就提醒过他，但有些已经变成自己一部分的习惯，终归不是说改就能改得过来的。

何诩轻咳一声，带过这个话题，转向行天：“我想你应该也知道，李道生相当擅长灵识之道，以后我们商谈，都要做好隐蔽。在这天道峰的地界……不，在整个浮云山，整个桃源城，都不可提起半点跟我们真身有关的事情。”

“就是说，只能在这个梦境里开会咯？”行天用手向下指了指，“这里，就真的不会被他的灵识发现？”

现在他们身处的不是真正的道观大殿，而是行天方才陷入的幻境……准确来讲，是在阿玖施法催动下连接起来的三人共通的梦境，他们的本体此时依然各自坐在蒲团上安然地闭目打坐，而外界的时间也只是过去了片刻。

“放心，我用的催梦诀是妖族秘传，没有特殊的血脉根本无法修炼。没有相同的手法，李道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潜入进来。他如果要强行用灵识闯入这个梦境，我是能提前察觉的。而且他再多疑，也不会去管弟子入定的时候如何神游物外吧？”阿玖自信地说道。

“只能在入定的时候靠她施法才能商谈多少还是有些不便的，我这里有一手通心术的法诀可以直接传授给你，两人相互施展，便能做到心念相通，而不会被其他灵识察知。你有修炼基础，应该很快就能学会。”何诩对行天说道。

行天点头，何诩便将口诀跟行天念了两遍，还做了一番详细的讲解。

行天默默将口诀记下，对他来说要消化这东西还是需要些时间的，但行天体内的兵主很快就掌握了个大概。

“原来如此，这法术设计得确实精妙。你这个‘师兄’，看来也不是个简单货色。”兵主做出了个评价。

行天能听出兵主真正意思：他这个何诩师兄，跟那个能用催梦诀轻易把他拖入幻境的阿玖师姐一样，都是不能轻视的强者，将来与他合作，也要多留一份提防。

“对了，你真实修为如何？”何诩又突然朝行天问道。

行天闻言没有马上应答，倒是阿玖先开口了：“你这问了也白问，这种问题，谁会老实回答？”

他们虽然都答应要在打败李道生这件事上携手合作，并不代表他们就会坦诚相见。

考虑到日后敌对的可能，他们肯定还是要给自己藏些底的。

“我是想确认一下，明日你就要正式拜师了，你是否有手段能在李道生面前隐藏好自己的修为？”何诩依然看着行天。

这世上隐匿修为气息的手法很多，但绝大多数都很普通，碰上个修为高出一个大境界又精于修炼灵识的高手就会被看穿。

但他跟阿玖都曾一度道法大成，他们掌握的隐匿法术，都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独门秘法，从原理上就杜绝了被灵识探查出问题，除非被人直接抓着搜魂。

搜魂之法对魂魄有不可逆转的损害，如果李道生要对他们进行搜魂，那就说明他们早已经暴露了，也就无所谓再隐不隐藏了。

“放心，没有这种手段，我敢来这里？”行天开口反问。

为了混入李道生门下，兵主自然专门传授过他蛮族隐匿气息的巫术。

对此何诩其实心里也有底，他见到行天的时候就给对方观了相。如果明日行天见到李道生就会暴露，如此灭顶之灾，他自信多少是能看出些端倪的。

“要好好将修为隐藏到刚接触引气入体的水平，谨言，慎行。”何诩一边点头一边告诫。

“这不用你说。”行天回道，然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问道，“李道生，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你们都已经在他这里修行了些时日，有学到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兵主留存下来的记忆，对李道生的了解也止步于一个“强敌”的印象。

作为对手，兵主知道李道生的许多能耐，但李道生其人如何，他其实并不了解，行天更是几乎一无所知。

但何诩跟阿玖比他更早入门接触李道生，理应知道得更多。

他这问题一出来，两人的神色都有了些许变化。

何诩迟疑片刻，像是在斟酌说法一般小心地开口：“我想，你最好不要对他的传授抱有太大的期望……”

而阿玖更是直接皱起眉头，直言不讳地抱怨了一句：“他有毛病的！”

行天闻言不禁更加疑窦丛生，同时，心底还隐隐生出一丝不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