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失去一切的少女

“骗人的……为什么……”

一向真诚的战场原悠季撒谎了。

她对自己最爱的女儿描述了一个美好的童话。

一个自己能够康复的未来。

事实上,她所患的是绝症,现代医学几乎没有痊愈的记录。

她看着日渐消瘦的女儿,看着她疲倦的样子,实在是不忍心再再拖累她。

于是,她一口气吃掉了一个星期的药量。

她忍耐着疼痛,趴在病床上咬穿了自己的手指,只是为了不让护士发现异常,不想给女儿再添麻烦。

在进急救室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去世了。

她走的,很安详。

“是战场原悠季的女儿是吧?”

一位护士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战场原椿的肩膀。

“是……”

她哽咽着回答。

她知道自己这样不好看,抬手尝试擦拭脸上的眼泪,可那泪水是如此的不解风情,好似断了线的珍珠项链,哗啦啦地流淌。

护士也沉默了一下。

她想要递些纸巾或者什么别的东西来帮助面前的女孩,可是制服的口袋里除了记号笔什么也没有。

“麻烦来办理一下手续,战场原女士的尸体还在停尸房。”

她抿了抿嘴,似乎是发出了一声叹息,旋即说道:

“还有住院期间的费用结算。”

战场原椿的魂丢了。

她就像是一个僵硬的木头傀儡,跟在护士的身后,办理完了所有的手续。

终于,她跟在护士的身后走进了停尸房。

打开那个廉价的裹尸袋后,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她忍不住伸手抱了上去。

冰冷,发硬。

战场原椿的世界都崩塌了。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咆哮着,满脸崩溃。

她本应该有个幸福的家庭。

父亲勤劳踏实,是公司里出名的业务员,虽然收入不算特别多,但是能够养活小小的家。

一家人偶尔一起出去玩,品尝高档的家庭餐厅,那就是最幸福的时刻了。

母亲温柔健康,是个标准的贤内助,她完美的完成了家庭主妇的职责,关爱丈夫,呵护女儿。

冬天里,母亲织的毛衣和围巾是最温暖的东西。

本应该是幸福的家庭才对。

可为什么?

为什么父亲突然遇见了贵人,突然发了财,开了一家小公司,一步步做大做强,成为上流人士,短短一年就跻身年轻富豪?

为什么母亲忽然就查出患了绝症,一病不起?

为什么孤僻的自己突然成为了高岭之花的大小姐?

战场原椿颤抖着。

事情本不应该恶化的这么快才对。

她不懂生意上的事情,她只知道,当公司破产的那一刻,父亲就仿佛丢了魂,整日无精打采,借酒消愁。

后来,讨债的人找上了门,那些凶神恶煞的家伙毫无疑问都是极道社团的成员。

父亲越来越憔悴了。

终于,他再也支撑不住,选择了纵身一跃。

战场原椿觉得自己早就麻木了。

可如今,母亲跟着撒手人寰,离她远去,那种剧烈的痛苦在心底里猛地爆裂开来。

就好像要把她的世界给炸碎一般。

战场原椿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兴许是把眼泪给哭干了,她终于站起身来。

护士小姐早就不见了身影。

恐怕是看着她那癫狂的样子,担心自己被袭击吧?

这般胡乱想着,战场原椿不由得失笑。

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拭眼泪,她的眼神却越来越空洞。

仿佛灵魂也跟着眼泪一起流淌干净了。

战场原椿讨厌这个世界。

那些所谓的血缘亲戚,在父亲公司蒸蒸日上、如火如荼的时候一个个都满脸笑容,好似鬣狗一般围拢过来,说不得有多亲切!

可现在呢?

一个个看见了她就好像看见扫把星,不愿意多说一句话,连语言上的虚伪都不愿意做,就更别说有什么经济层面上的支持了!

母亲先前的医疗费都是她打工挣来的。

只是,从护士小姐后续拿出的一大串表单来看,结算后剩下的窟窿不是一个小数目。

孑然一身的战场原椿现在连火化母亲遗体,给她买个骨灰盒的钱都没有了。

“该怎么办呢……”

失魂落魄。

她真的好讨厌这个世界,讨厌那些虚伪的人,那些冷漠的人。

为什么这个世界是这样的?

她浑浑噩噩地走在街上。

夜幕不知不觉间已经降临。

只是,黑暗对于现代城市来说不过是一个幼稚的笑话。

闪烁的霓虹灯亮起,炫酷的广告牌不断滚动。

繁华的街道上站着不少穿着暴露、打扮性感的年轻女孩。

她们捧着手机,不知道是在等待哪一位有円人的到来。

“我居然走到这里来了。”

从口袋里掏纸巾的战场原椿觉得有些好笑。

“喂,要不要陪叔叔去唱首歌?”

一个油腻的声音传来,同时靠近的还有熏人的酒气。

扭过头,她瞧见了一位大腹便便的矮小中年人。

“滚!”

战场原椿呵斥了一句,瞪了他一眼,没有再给过多的表情,转身就走。

“切!不过是个臭婊子,有什么好神气的!”

中年人嘟囔着,打了个恶臭的酒嗝,他一把搂住路边的黄发辣妹,猥琐地笑着,颤动着声带说道:

“叔叔带你去看金鱼啊~”

没有理会那些饱含侵略意味的目光,战场原椿走出了花街。

微躁的晚风吹拂在脸上,细小的伤口隐隐作痛。

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划破的小伤口。

“我的未来又在哪里呢?”

无边的迷茫笼罩住了这个少女。

她走到街边的便利店买了创口贴。

口袋里的手机不断震动。

打开一看,果然是社团成员的电话,他们是来催债的,言语中还有不少威胁的信息。

父亲那看似洒脱的纵深一样,到头来解脱的就只有他自己罢了。

“真是一群混蛋啊。”

轻声骂着,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战场原椿离家出走了。

倘若那个没有家人,没有温暖的房子也能算作是家的话。

在便利店里接到信息的她又折回去多买了一些东西。

此刻,她就拎着塑料袋走上了天台。

袋子里装的是啤酒。

她用最后剩下的钱买了一打。

坐在楼顶的边缘,她灌了一大口。

然后,全部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