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崔殊南下求学时带回了一位女子。
那女子纤尘不染,气质不凡。
我单单瞥了眼背影,就觉得她不似普通人。
夫君与她日日在书房厮混,连功名都不要了。
我心中不甘,决定亲自探个究竟。
透过窗户,我看到女子手中执笔在一张人皮上作画。
画好后,随手就将人皮穿在了身上。
1
“姑爷真是个眼瞎的。”
婢女翠柳一边从妆奁里挑出一支精致的海棠簪子,温柔地为我别在发间,一边忍不住低声骂了句。
我闻言,泪水又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夫君既看不起我这富户女,当初为何又要将我娶进门,娶亲至今不曾圆房,视我为无物,如今还带来一名不知底细的女子 ……”
我怨恨的搅着手中的帕子,越想越气。
那女子自从被崔殊带进了府中,一直不曾来拜见过我。
我心中苦涩,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去见见那女子。
“先传膳,待会夫君出门后记得告诉我一声。”
每日辰时崔殊都回去崔夫人的院中请安,我想趁此机会去见见那名女子。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忍不住叹息。
纵使有着绝世的容颜又如何,因着商户女的身份被人轻贱。
“少夫人,少爷去给夫人请安去了。”
崔殊院里的小厮传来消息。
我微微垂下眼,在袖边轻轻一拢,指尖缓缓划过衣袖上那簇盛放的海棠花。
“走吧。”
去看看那被崔殊日日夜夜藏起来的女子。
2
穿过雅致的后院,刚走到书房门口就被一小厮拦住去路。
“少夫人……少爷说、说书房,不能进……”
那小厮长得高大,伸手挡在你面前,结结巴巴得,也不会拐弯就把崔殊交代的事说了出来。
翠柳厉声呵斥,“放肆!你一个奴才居然敢拦着夫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那小厮低着头,不敢直视你,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夫人息怒……少爷说了,今儿个有要紧事,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书房的门在一片僵持中被人从里推开,门缝透出丝丝缕缕的檀香。
“崔郎刚走不久便如此喧闹,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那女子的声音轻柔中带着几分慵懒,尾音还缠绕着刚睡醒的模样,仿佛房中方才的主人在她怀中休憩过。
她仿佛并不在意门外众人,在门边站定,微微歪头。
水光盈盈的眼眸从门内探出来,撇向门口跪着的小厮和站立不动的你,微笑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挑衅。
听清“崔郎”二字时,我的手微微一颤,心底瞬间如刺穿般疼痛。
我心中冷笑,这“崔郎”二字分明是在向外宣示什么。
3
布局清雅的书房中,光线透过雕花窗棂。
宽大古朴的书桌上,一卷画轴被摊开,上面描绘着一幅美人望月图。
美人纤腰盈盈,裙摆柔顺,层层叠叠的衣角似乎被夜风吹拂。
画卷的墨色仍未全干,显然是方才才画完的,而书桌旁空置的席位,却不见主人踪影。
我捧着温热的茶盏,细细吹了口茶面的雾气,茶香徐徐散开,氤氲在你对面那娇美的女子眉眼间。
“姐姐……”
那女子微微屈膝,行礼的动作柔媚之中又带着几分妩媚风情。
眼眸如水波般流转,透出摄人心魄的艳丽。
果然是极美的一张面孔,难怪崔殊不惜耗费心力将她藏在这府中,甚至连个通报都不曾让我知晓。
只可惜,越是如此无情,越是让我平添几分悲凉。
这府中从来只有我这个“正室”的名分,却从未有一丝真心相待。
我们坐在这半柱香的时间,那女子已将自己的身世交代的清清楚楚。
女子名唤池鱼,父亲是地方小官,母亲去世,父亲续娶了一位女子作继室。
继母视她如眼中钉,父亲对此不闻不问,继母为了儿子学业,将她许配给京中年过半百的大官,去做第六房小妾。
眼看无望,她只能趁人不备,翻窗逃了出来,便一路向着山道逃去。
接下来她提到了崔殊如何在她晕倒在山道上时施以援手,将她带回府中,还嘱咐她好生休养。
那一声声的崔郎真是刺耳儿。
如此亲昵地称呼,连我这“正妻”也不曾唤过。
4
说着池鱼竟直接站起身走到你身前,娇软的身躯盈盈跪了下来。
“求姐姐垂怜,鱼儿无依无靠所幸被崔郎搭救……求姐姐不要将鱼儿送回家……“
我正抿着茶盏,眼神冷冷地注视着跪在地上的池鱼。
她双眸含泪,肩头微微颤抖,仿佛是无依无靠的小鹿一般,令人心生怜惜。
就在此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崔殊踏入房内,正巧看到池鱼楚楚可怜地跪在我面前。
他脸色一沉,眼神冷厉地扫了我一眼,随即快步走到池鱼身边,一把将她扶起.
“鱼儿,怎么了?谁让你如此受委屈?”
他带着隐隐的怒火,眼神如刀一般刺向我,仿佛我是那害他心爱之人坠入水深火热之地的罪人。
池鱼垂首垂泪,纤纤玉手轻轻拽住崔殊的袖摆。
“崔郎……鱼儿只是想求姐姐让我能留在你身边,若是鱼儿惹了姐姐厌烦,还是让鱼儿离开吧。”
她声音带着哽咽,双眸如水般泛起涟漪,委屈得好似能随时溢出眼泪来。
崔殊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冷冷看向我。
“以后鱼儿就是府里的姨娘,你是正妻,要有容人之量。”
我捏紧手中的茶盏,心中怒火翻涌,却不得不压抑住那股酸涩的悲凉。
倒是池鱼泪眼朦胧地扯了扯崔殊的袖摆,柔声劝道:“崔郎,不必如此,是鱼儿不该闯入姐姐的生活,让姐姐为难了。“
她这话一出,更添了崔殊的怒意,仿佛一切都是我这个正妻的无理取闹。
崔殊一手搂紧池鱼,冰冷的眼神看向我
“若是你不愿意,我会亲自呈上和离书,自此一别两宽。”
看着两人携手离去的背影,我心头一阵酸楚。
5
很快,崔母院中遣人唤我过去。
崔夫人掀起眼皮睨了我一眼,淡淡道:“姜月,入门半年肚子也没什么动静。如今殊儿遇见心意的女子,你也不要太善妒。殊儿纳妾对你有好处,日后孩子出生要唤你一声母亲。”
崔父担心我会闹,沉着脸威胁。
“身为正室,应以崔家家的子嗣为重,切不可和妾室争风吃醋!你一个商户之女,更要学会大度。否则莫怪殊儿将你休妻下堂。”
我恭敬行礼,“儿媳明白。”
崔母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
见我如此乖顺,崔父挥了挥手,让我离去。
我敛了敛神,微微低头行礼,顺从地退出了厅堂。
脚步一踏出门,厅堂里便传来低声交谈的动静。
夜幕低垂,崔府笼罩在一片寒意之中。
月光微弱,掠过老旧的雕花窗棂,洒下一片斑驳阴影。
每扇房门都紧闭着,偶有烛火微弱跳动,却掩不住阴沉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