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打柴

“昆山,去打柴啊。”

“是啊张伯,哇,今天的鱼好新鲜,生意兴隆。”

“昆山,我家柴快用没了,你什么时候送两捆过来。”

“好的阿隆叔,前些天打了几捆好柴,还要再晒晒,明天晚上给您送过去。”

……

清晨一早,李昆山扛着空担,背着竹篓,穿过任家镇街道,和两旁商户居民熟络的打着招呼。

任家镇是福建的一个小镇,福建到处都是丘陵,平原极少,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称,粮食产量少,加上交通后勤不便,是历代‘兵家不争之地’。

自袁大头死后,全国各地军阀混战,唯独这里,虽然也有军阀,却基本没什么战事,有点不合群似的安定。

李昆山两年前穿越而来,作为一名任家镇普通居民,以打柴为业。

出了镇子,往西走十来里,便是一片山岭。

民国时期物资匮乏,普通人家烧不起煤炭,都是用柴草做饭取暖。所以除了李昆山这种‘职业’打柴人,许多普通居民也常进山打柴。

山岭外围早已光秃秃一片,无柴可打。

李昆山继续往里,又走了十几里地,来到一片山岗。

遍地大大小小的坟包,以及随意放置装着骨灰的坛瓮,世道太乱,人命比草贱,这里是任家镇边上有名的乱葬岗。

现今天下大乱,乾坤晦暗,正气被邪气压制,因此滋生出各种妖魔鬼怪。

乱葬岗是闹鬼窝,一到晚上阴风阵阵、鬼火飘忽。

这个缘故,不论采药还是打猎,进山的百姓都绕过这里。

李昆山径直走进乱葬岗,脸上毫无惧色。

人欺软怕硬,鬼也是如此,你若怕它,它便欺你,你若强硬,鬼也要退让三分。

将背后竹篓放下,里面竟是大把散香和纸钱。

“先来点香吧。”

将香点着,李昆山熟络的插到各个坟头和骨灰坛前,神三鬼四,每位四炷香。

一边上香,嘴里一边叨念。

“你们活着的时候我们不认识,但都是乡里乡亲,只要我来,就有你们香吃。”

“我只是来这边打点柴,你们要吃香,我也得吃饭,我如果打不着柴没饭吃,哪还有钱给你们买香,所以喽,都别整我。”

“放心好了,规矩我懂,不会碰你们的遮阴树。”

上完香,李昆山又把纸钱拿出来,在乱葬岗中间点燃。

“我挣得少,买不起金元宝,纸钱也就这点,就不挨个给你们送了,你们过来自己分分,吃了香,再拿点零花。”

随着李昆山叨念,一股股冷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将火堆瞬间拔高一截,纸钱烧过的灰烬,被一股脑卷到天上。

李昆山熏的眼睛直流泪,干脆把剩下纸钱一股脑扔进火堆。

弄完之后,李昆山这才抽出柴刀,开始在附近打柴。

这里是乱葬岗,总是闹鬼,没人敢来打柴,柴草颇为丰富。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鬼也一样。

得了李昆山的香和纸钱,这里的鬼不但不会害他,反倒护着他。毕竟,李昆山如果有什么好歹,谁还给他们这些孤魂野鬼上香烧纸。

另外,李昆山还有一个对付鬼的宝贝!

摸摸怀里,硬硬的,宝贝还在,李昆山也放心许多。

说起来,前身就是两年前冲撞了脏东西,这才丢了性命。

咔嚓!

老旧柴刀落下,手腕粗的枯枝应声落地,断口平整光滑。

不到一分钟,这棵老树的枯枝已经全部砍下,李昆山弯腰,将所有枯枝捡起扔到一旁。对于剩下的鲜活枝干,李昆山没有继续挥动柴刀。

衙门有令,凡进山打柴者,只准砍枯枝和不成才的小树,不得糟蹋活树。

若是违反,没收所得还要罚款。

现在到处都在打仗,民国政府分崩离析,许多条文法律形同虚设。

相比遵纪守法,躲着那些酷吏兵痞才是明哲保身的正道。

李昆山之所以不砍活树,其实是不想竭泽而渔。

留得青山在才能不愁没柴烧,要是一口气都砍光了,来年砍什么。

砍完枯枝,李昆山又找到一簇长满硬刺的低矮灌木,这种灌木出柴少又难砍,砍柴人也颇为嫌弃。

但山里打柴的人不断,又哪那么多小树枯枝。

至于东边那片郁郁葱葱的樟树林,里面倒是有很多柴可打,但那是镇上富绅的林地,不允许外人进去打柴。

不但有手持土枪的奴仆每日巡守,还畜养着恶犬,若是被抓住,打上一顿,砍一个月的柴也不够汤药钱。

这小簇灌木虽不讨喜,也只能将就了。

为了好用力,也是防止上面硬刺扎手,一般是先用柴草将这灌木摁倒,再沿着底部逐一砍断。

李昆山并未做这些,只是柴刀贴地一挥,一丛灌木全部应声分离。

干净利落,如同快刀斩乱麻,但李昆山手中并非宝刀,只是一把普通的破旧柴刀。

“……差不多了。”

将所有枝条整理扎捆,足足两大捆。看看太阳,估摸才下午三点多,虽还有时间再砍一些,李昆山却挑不动了。

今天就到这吧。

将柴刀别在柴捆上,李昆山挑着两大捆柴下山。

李昆山今年十七岁,虽然近一米八的个头,但这个年代物资匮乏,营养跟不上,身形有偏瘦。

这两捆柴湿的干的加在一起,少说一二百斤,山地本就难行,李昆山仍旧步履轻快,看上去毫不费力。

镇上卖鱼的张伯打趣,昆山是属螃蟹的,别看长得瘦,骨头里都是肉。

怡红院的那些姑娘,看着李昆山更是一个劲流口水,这种往往是又大又劲!

二十多里地,李昆山挑着两大担柴,也只走了一个多小时。

等回到家,天尚未黑。

将柴捆解开,干柴码放一边,湿柴则在院子里摊开晾晒,等完全晒干之后,才能送到各个主家。

李昆山父亲早亡,之后母亲也没了,只一个姐姐相依为命,前几年嫁到邻村,已经生了俩娃。

所以现在这院子,只有李昆山一个人住。

收拾好,李昆山走到水缸前,舀了一瓢井水,咕嘟咕嘟一口气灌了下去。

接着坐在旁边磨石前,仔细打磨柴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砍柴也是如此。

将近半个小时,柴刀磨好,随手放到一边,准备明天用。

今天没有要送柴的人家,吃完饭之前,李昆山深吸一口气,拉开架势,在院子里打起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