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温杯里，热水泡枸杞、参片、杜仲、玛卡……
崔炼身体还挺行的。
但属实架不住每晚都死一回。
阳气再足，也经不起这么糟蹋。
23：59
他准时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叉盖在小腹，缓缓合眼。
秒睡！
气绝！
……
咣当
咣当
崔炼在中巴车的摇晃中半梦半醒。
他努力睁开困倦的双眼。
视线昏暗。
只能看到前面的几排座位上，坐着几个戴着大盖帽、穿着制服的背影。
他看了看左右两边，是握着枪的武警，表情严肃，目视前方。
中巴车前，有警车开路。
后面还跟着车，灯光闪烁。
“我这是……”
崔炼低头看了看自己。
衣服松松垮垮，带着条纹，手放在腿上，腿上放了一个大包。
所以……
他太困了。
以至于神智都不是很清晰。
被扮演者也不知道遭受了什么，身体疲惫，精神困顿，脑海里浑浑噩噩，飘荡的都是鲜血淋漓的画面和各种被肢解、腐烂的尸体。
“太凶残了，我要不是职责在身，真想一枪崩了他！”
“不眠不休的查三个月，终于逮到这家伙了！”
“女儿生日都错过了，也不知道明天回家，老婆还能不能给我开门！”
“……”
几名警察小声的说着话。
车子似乎行驶在郊外的土路上，拐过一个岔路，前面出现了一个村子。
路两边也停着几辆警车，将一座二层自建房照的通亮。
“下车了！”
崔炼被簇拥着下了车，提包不知道装了什么，分量不轻。
“刘博士，你终于来了，赵法已经在里面了！”
一名戴着口罩的老警察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崔炼面前，热情和他握手：
“知道不该麻烦市里的领导，可我们实在没处理过这么惨烈的现场，新来的小法医都快扛不住了！”
“现场没破坏吧！”
被扮演者的肌肉已经形成了固定记忆，崔炼下意识问道，双手自然抬起。
一旁的法医助理熟练帮他穿上了防护服、护目镜和鞋套。
经常返回命案观察现场的朋友都应该知道。
一般情况下法医勘验现场，最多穿件勘验服。
只有出现高度腐烂的尸体，才会穿上这种白色的连体防护服和双层胶皮手套。
所以
我是法医！
崔炼瞬间清醒了。
也终于在这一刻，闻到了一股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腐败恶臭。
这种气息扑面而来，直轰口腔，充斥鼻腔、气管，旋即灌入双肺。
轰的一下
崔炼脑子像是被炸掉一样！
……
“我肚子有点不舒服！”
崔炼想溜。
小法医都处理不了的场面。
他也处理不了！
分尸现场！！！
这谁遭得住啊。
“刘博士先忍忍吧，就快天亮了，一会村民们围拢过来，社会影响太大了！”
老警察一把抓住他，急切敦促道。
“是啊老师，咱们上！”
一旁的法医助理，跃跃欲试，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周围很多警察，都投来期许、信任、崇拜的目光。
“那……那就上吧？”
崔炼咬碎牙往肚子里咽，只能点头。
扮演陌生人的第一原则，就是不能对被扮演者的生活，造成明显改变！
不只是尊重，
更因为扮演失败，会被倒扣技能。
而且
从这个时候开始，被扮演者的记忆，开始与他融合。
不知不觉中，崔炼的胆量大了起来。
很多不敢直视的画面场景，都有些习以为常了。
【被扮演者：刘胜涛，男，四十六岁，法医学博士，海河市法医鉴定中心主任，单身，父母双亡】
……
从警戒带下面钻过，崔炼和法医助理来到自建房二楼。
空气中弥漫的高腐尸臭更加浓郁。
这是一座典型的南方自建房。
二层有三个朝南的房间。
走廊拐角处，一个穿着连体防护服的法医，蹲靠在墙边，双目茫然愣神，生无可恋。
见到崔炼和法医助理从面前走过，也是一副恍然未知的样子。
“分局法医的业务素质也太次了吧！”法医助理小声嘟囔道。
“别笑，我可能还不如他呢！”
崔炼心中苦笑。
两人进了第一个房间，崔炼只看了一眼，双腿就有点发软了。
三十多平米的房间，已然化作了屠宰场。
房梁上落下很多钩子，一节节人体组织，分门别类的挂在半空。
有的早已腐败风干。
也有一些还算新鲜，表面咕甬着一层白色的小可爱。
一个老法医站在房间一角，抓着一条腐烂但线条性感的大腿，在专用的LED灯光下，仔细勘验截面痕迹。
“老刘，你带人去第三个房间，小何，你给刘博士介绍一下情况，配合上级领导。”
老法医打了声招呼，就继续埋头工作。
见到上级领导眼都不抬，还直接分配任务。
作风挺硬啊！
“行啊！”
崔炼顾不上在意这些细节，如释重负的连忙闪身而出。
“师……师父？”
靠在墙上、生无可恋的小法医一个激灵跳了起来。
“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把衣服脱了，明天就打调职报告！”
老法医的骂声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刘博士，咱们走吧！”
小法医一跺脚，眼神中充斥起英勇赴义的豪壮。
崔炼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感觉那里不对。
脑海中浮现出老法医的一些情况。
赵大勇，青山区资深法医，人送外号赵大姑娘。
……
崔炼又回忆了一下第一个房间里的景象，以及老法医的淡定自若。
干法医的都这么有种吗？
胆子这么大，也只能叫姑娘？
不对！
曹！
赵大姑娘要害朕！
“老师，是水泡尸，都已经巨人观了哈哈，造化造化！”
果然，法医助理最先走进第三个房间，很快发出兴奋的叫声。
崔炼和走在前面的小法医，同时一个踉跄，伸手扶墙。
咣当
第一个房间里，赵大勇不知碰倒了什么
……
曹！
曹！！
崔炼头皮发麻，清晰感觉到自己的汗毛，已经在根根竖立了。
前面的小法医已经走进房间。
“呼，我身为上级领导，必须以身作则，不就是水泡尸么！”
强压心中情绪，崔炼咬着牙，一脚踏入第三个房间。
这个房间明显干净了很多。
空空荡荡的。
只在正中间的位置，摆放了一个很大的水缸。
里面被什么东西充斥的很满、很宣软。
有一部分
已经漾了出来，
就挂在缸边！！！
滴答滴答的
正流淌着什么未知的液体。
腐败湿潮的恶臭气息汹涌而出，走在前面的小法医背影明显一涌。
崔炼的脸色也变得煞白。
“老师，缸里一共两具尸体，有一颗头都已经被爆掉了啊！”
灯光立好，助理法医已经熟练的围着水缸开始拍照，每走一步都发出嘎吱嘎吱的爆破声。
但他仿若未知，神情专注认真，眼中闪烁兴奋光芒。
“专业，这就叫专业！”
分局的小法医下巴都快怼进脖子了，远远站在一旁，脸上充斥着由衷的敬意。
被市局同志的业务素质，深深折服！
尸体被塞入缸中的时间不短，土缸周围散落着很多小可爱蜕下的蛹壳。
缸壁上密密麻麻的小可爱们，受到强光刺激，骤然团缩，簌簌落下。
一脚爆汁！
崔炼倚在入口处，视线游离，强装镇定：“你们两个把尸体先抬出来，记住是抬。”
助理法医：“得嘞！”
小法医：“得嘞～”
看着两个穿着防化服的下属伸手入缸。
崔炼胃里汹涌澎湃，第一次体验到了当领导的好处。
一些知识也在这时冒出。
经常处理尸体的都知道。
高度腐烂的尸体，尤其是水泡尸，尸体表面滑腻粘黏、拉丝。
和抹完沐浴露的皮肤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同时因为细菌在体内大量滋生，会产生很多的气体，充斥在皮肤下疏松的结缔组织里。
致使所有部位都变得极其的膨胀。
用力去抓的时候，会发出踩雪的那种吱嘎吱嘎声、气泡捏碎声、泡沫纸箱摩擦声。
再用力些，还会爆浆！
所以下次有机会
尽量抬
千万别用力去抓！
……
但水泡尸又滑又粘，仅凭两个人很抬抬出。
尤其是小法医，半眯着眼睛，双手筛糠般的乱抖。
到了最后，崔炼也不得不强忍不适，搭了把手。
毕竟职责所在。
但本着给年轻人充分锻炼机会的想法，初步勘验记录的任务，还是要落在两个新人身上的。
主力依然是跟崔炼一起来的助理法医。
小法医一开始只是战战兢兢的做些辅助工作。
但过了一会，
似乎是受到了市局同志的示范带头作用影响，手脚放开，也逐渐进入了状态。
吱嘎，吱嘎。
啪叽，啪叽。
法医助理脱下腐尸与肌肉分离、犹如手套的皮肤，翻着过来，套在自己的手掌，按下指纹。
……
崔炼远远的举着多功能检查灯，收集其他指纹、足迹，尽量远离。
但脑海里都是巨人观头颅又绿又膨胀的画面。
不禁让他想起《春光灿烂猪八戒》里被妖化了的小药师……
约莫扮演时间就快到了。
他喊停小法医，指着放在一旁爆掉的头颅：
“把这个拿给赵法医看看，海河市处理高腐痕这方面，你师父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我师父还有这本事？”
“行啊！”
小法医大义凛然，端着头就逃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