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是我和顾奕鸣的生活空间,顾奕鸣不在,平时这个时间点连只蚂蚁都懒得爬上来,怎么好巧不巧,这个时候婆婆突然上来了?
我慌忙把手缩了回来,莫名觉得难堪,仿佛自己是个私闯别人家,被主人抓到现行的小偷。
“进去看看?”
婆婆站在我身后一步远的距离,在昏暗的光线中,脸上满是古怪的笑,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我,语气中却带着某种不怀好意的诱惑。
“不,我不进去!”我拼命摇头。直觉告诉我,我不该进去。
“你应该进去看看。也许看上一眼,你就会改变很多想法。”婆婆又靠近我一点,脸上的笑容有些扭曲。
不知为什么,在她说这句话时,我的头皮不由一紧,像是被人揪住头发丝往上提起了一般。
“我不看!”我一步步后退,双手背在身后,恨不得原地消失。
“这是颖儿和我儿子的房间,你确定你不想进去看看?”婆婆似乎很满意于我的反应,得意地发出了愉快的笑声。
我当然不想看。现在真的一点也不想了。
找准一个机会,我一个错身,便一路小跑回到了自己卧室,并紧紧锁上了门。
我心跳如鼓,却又忍不住回想起婆婆森然的目光,和她那些明显故意诱惑我的话语,实在有些难以猜测她的真实想法。
同时,我又觉得有些奇怪。这梁颖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婆婆这样的老贵妇为之装神弄鬼,誓死捍卫,还至今保留着房间的原貌?
那间房里,到底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到了晚上,凄厉的哭声准点响起。
我早有心理准备,把灯光开得大亮,还把电视里的新闻声音开到最大,然后用隔音塞把我的耳朵死死塞住。
经过一天的判断,我深信,如果真是鬼神作怪,那声音无论我做什么都会听得见的。而如果是人为作怪,只要我塞住耳朵,便万事清静。
可诡异的是,事情却朝着最不可思议的方向发展。我竟然带着耳塞却依然听得清清楚楚,似乎比摘掉耳塞还更要清楚!
而且,今晚的哭声,比昨晚还凄惨。那声音飘忽不定,仿佛直钻进我的心里,揪住了我的四肢百骸,让我逃无可逃,无所遁形。
科学完全无法解释这一切,我是真的慌了。
正想调高电视音量状态,“啪”的一声,眼前突然一片黑暗。
灯灭了,电视停了,房内伸手不见五指,只剩下魔音穿脑般的凄厉哭嚎。
“啊——”我是真的被吓疯了。
尖叫着跑下床,想要开门逃开这可怕的三楼,却蓦然发现,房门居然也打不开了!
“是谁?到底是谁在捣鬼!”
我大声叫着,试图给自己壮胆,却完全无济于事。回答我的只是空旷的野谷般的回响,更给这恐怖的黑夜平添了几分幽森。
我颤颤巍巍摸到手机,想要给顾奕鸣打个电话,而那边却冰冷地提醒,已经关机。
彻底没了依托,我只好一个人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完全不敢闭眼睛,因为我担心,万一闭上眼睛,梁颖就会浑身是血地站在我的面前,问我讨要她的丈夫。
我该怎么办?
我哆哆嗦嗦地强迫自己冷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这么凑巧?
难道真的是梁颖的鬼魂作祟?还是真的有人在捣鬼?
如果是人,那会是谁?婆婆吗?
白天我就想过这个可能性,所以晚上才特意准备了耳塞。
虽然我并不觉得我的贵妇婆婆会有必要为了一个死去的前儿媳这么大半夜不睡觉,纡尊降贵,就为了装神弄鬼吓唬我,但整栋房子就只有我和她两个活人,不是她又会是谁?
夜晚佣人们都不在,外人根本进不来配电房,能动手切断我房间电源的,怕是也只能是婆婆这个唯一的大活人了。
可,能让声音穿透耳塞,毫无障碍的入脑,这样的技术含量,以婆婆这样老人,到底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又是一夜未眠,直到天色蒙蒙亮,那哭声彻底消失了,我才实在撑不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刚入睡,就听见有人在敲门。是婆婆派人催我下去吃早饭。
既然答应了要等顾奕鸣回来再说,我就一定要坚持到底,而且,我决定今天一定要探探婆婆的虚实。
这么想着,我匆忙换好衣服,洗漱下楼。只见餐桌前,婆婆已经正襟坐好,一脸阴沉地等着我。
“小颖每天早晨都会坐在桌前等我吃早餐。”婆婆双手相交放在桌沿,身体挺直,语气冷淡,一脸威严。
我能深深感到她语气里的鄙视和讥讽,但我知道,白天佣人在的时候,我是不会挨骂的,顶多是承受一些婆婆无声制造出压力和难堪,增强一下我没有礼数,没有教养的下等人形象,再顺带着迎接一下来自和婆婆同一阵营的佣人们同仇敌忾的嘲弄和不屑。
婆婆是很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的,平素把自己得体的贵妇形象一直维护的很好,只有单独和我在一起时,才会无所顾忌地出言侮辱,像是完全放飞了自我一样。
所以我很是乖巧地低头站在餐桌前准备等着她的继续教训,谁料她接着却只淡淡说了三个字:“吃饭吧!”
我借坡下驴,赶紧乖乖坐好,并细心留意她的一举一动,希望能看出点蛛丝马迹。
她面色红润,精神饱满,神情自若,一看就是睡眠充足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像是和我鏖战了一夜的模样。
饶是我这样的年轻人,经过两晚的折腾,都已经眼圈发乌,面色铁青,何况睡眠本身就很浅的老人?
莫非,晚上作怪的人,真的不是她?
不仅如此,她难道真的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这个判断让我不禁心里一惊,双眼不受控制地四处环顾了一番,试图从其他佣人的脸上看出异样。
这种我在明敌在暗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我的一举一动同样也在婆婆眼里。才刚走个神,心不在焉了大概两秒,就听见婆婆轻嗤了声,那表情仿佛是说,果然是下等人,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懂,贼眉鼠眼真恶心。
我这次学乖了,就当自己没听到,赶紧集中精力,专心埋头吃饭。
然而等婆婆吃完了,她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嘱咐我,今天叫了园丁来打理花房,让我过去帮忙。
我如获大赦。终于不再憋在房间里,也终于能做一点正事了。
出了主楼大门,我环顾了一下偌大的别墅,有点摸不清东西南北,便问工作人员花房在哪里。
好在这个工作人员还算客气,一路指引着我走了过去。
花房很大,种满各种花草,琳琅满目,靠近东南角还有一间休闲茶室。
我想走进茶室喘口气,顺道等园丁过来。
走进去后,我才发现,茶室内别有洞天。不仅装修得讲究精致,一排精心装点的古风书架,更是把原本雅致的茶室,装点得多了几分韵味和书香。
书架上零散地放着不多的几本书,应该是打理人最常看的书。
有散文、有诗集,还有一本《飘》。看这书的样子,应该也是打发时间时才随意翻看,因为只有前几十页有被翻过的痕迹。
我刚拿了本《飘》在手,还没打开看,就听到花室的门被推开,有两个人边说话边的走进来,是两个女声。
“听说那位新过门的顾家儿媳妇儿是个普通人家的,一点儿礼数也不懂。”
“可不是,和先前那位完全不能比。前面那位人多好啊,出身好不说,体贴我们这些人,这么大一个别墅,被她管理的头头是道。”
“唉,谁说不是呢。可就是好人命不长,年纪轻轻就没了。”
“听说死的不明不白,可惜了!”
……
她们正说得热闹,可能是骤然看到了杵在茶室沉默的我,声音戛然而止,两人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应该做什么?”我主动打破了尴尬问她们。
“您不用做什么,我、我们做就好。”两人躲过我的目光,急忙干活去了。
我坐回到椅子上,注意力却怎么也无法集中到书本。这一刻我才知道,顾弈鸣的前妻死因不明。
到底是下人们之间的胡乱猜想,还是……这是真的?
不管真相怎样,我都浑身一紧,头皮发麻。
如果她真是枉死的,那晚上的动静,说不定真的是她本人?
想必这个茶室应该也是梁颖生前最喜欢来的地方。她应该常常躺在这个躺椅上看书听音乐,看着工人们修剪花草。
一个恍惚,我仿佛看到她正躺在椅子上一脸嘲弄地盯着我。
我扔下书逃似得离开茶室,一口气跑回三楼,仿佛身后有鬼追着似的。
这一次,我连回头看那个房间的勇气都没有了,一回到房间,就立刻反锁上门,扑倒上.床,只觉浑身乏力,头晕目眩。
我到底该怎么办?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尽管我一再告诉自己,这世界并没有鬼,可连续两晚的诡异闹剧,以及婆婆毫无破绽的表现,都让我心里越来越发毛。
怎么办?黑夜总是会来的,今天我还又动了梁颖的地盘,翻了她爱看的书,晚上她会不会变本加厉地来找我?
一想到昨晚莫名断了一夜的电,我就一刻都受不了了。如果今天再来一次,我非心脏骤停死亡不可。
不行,我得走!我一定得走!
哪怕顾奕鸣不高兴,我也有解释的理由。他是爱我疼我的,那么会疼我宠我的人,不会不顾及我的死活的。
再呆下去,我真担心我熬不过今晚了。
我立马跳起来开始收拾我的东西。我可不想成为第二位死的不明不白、光荣殉职在这凶宅的顾奕鸣的前妻之一。
岂料就在这个当口,手机铃声乍然响起。
急促的铃声在沉闷死寂的房间里发出刺耳的轰鸣,让我蓦地想起了贞子小姐的午夜凶铃,不由得吓得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手里的衣服散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