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羊跪乳

李云生抬头看了眼天色,约莫已经亥时。

大玄军中有宵禁,此时想从城门进去是铁定不行了。

他想了想,他记得前几日在城南见过一个狗洞,且那边人烟稀少,应该可以钻空子。

“汪!汪汪!”

野狗卖力地朝他吼叫,对李云生趁着自己睡觉,悄悄通过狗洞摸到它局部的事很不爽。

“嘘,安静点!”

野狗依旧狂吠不止,巡逻的士兵也毫不意外地注意到了这边。

“谁在那?”

桐油火把照亮草丛,却只有一只体型大到出奇的野狗对着他犬吠。

士兵只当它得了犬疫,捏着鼻子满脸晦气地走开。

李云生松了口气,还好光线昏暗,自己只要趴在地上,士卒粗看之下很难分辨出来。

胡乱拨弄一下头发,把脑袋上的杂草去掉,略微辨明方向后,径直朝营帐走去。

此时,远处传来一阵争吵声。

距离太远,听不分明,李云生循着声音望去,眨了眨眼。

老钟家的方向?

说起来,这几日一直在忙活军中事务,《狂潮心法》剩下的两卷还没拿过来,今日正好取来。

随着脚步挪动,争吵声也愈发清晰。

“钟志明,他是你爹!亏得爹还给你送钱,你把他卖了,这钱你拿得安心吗!”

“是我父又如何?他若是守得住本心,不做那卖国的丑事,我何至于大义灭亲乎?”

“我看你的圣贤书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放屁!钟志刚,你以为你是什么好鸟?你就是贪图他的心法和钱,想占为己有,卖了拿去还债,你巴不得他死,你个赌徒,伪君子……罪过罪过,一时口快,圣人恕罪。”

李云生越听越觉得不对,这两人都姓钟,刚好符合老钟说的两个儿子,而且争吵间谈到的“卖国”……

糟了!

他神色一变,快步走上前去,敲响房门。

“谁啊!”

透过门缝看了一眼,见门外站着的人身穿军中制服,这才神色稍霁,打开房门。

开门的是个中年男人,体格瘦削,胡子拉碴,面容沧桑,眼窝陷得很深,双眼通红,看上去几天没睡好觉。

来人抱了抱拳,“钟志刚。”

“李云生。”

“找我有事?”钟志刚语气冷淡,显然没工夫敷衍他。

李云生朝屋内望了一眼,瞧见一个头戴儒冠,身穿儒衫,正抱着书卷摇头晃脑的中年男人,跟钟志刚有七八分像,只是没有那股沧桑的气质,而是读书人特有的古典。

说得难听点,死板。

李云生道:“方才听见你们二人正在争吵什么,特意过来看看。”

钟志刚在外混迹多年,晓得什么话不能说,当即摆了摆手,“没有的事,你听错了。”

“可我分明……”

屋内的钟志明及时打断:“与他啰嗦什么?夫圣人言‘道不同不相与谋’,打发走了便是。”

钟志刚没说话,不过脸上的驱赶意味已经很明显。

李云生想了想,转身便走。

钟志刚担心他偷听,一直站在门外,直到李云生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幕中,这才放心地关上门。

两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争吵。

不多时,李云生再次敲响房门。

钟志刚不耐烦地打开门,“你怎么又来了?”

李云生不说话,把老钟的佩刀向前一横。

钟志刚眼角一跳,显然是认出来了,却装作不知,摆手道:“不认识,你找错人了。”

李云生嘴角扯出一丝冷笑:“这是老钟的刀,你爹的刀你都不认识了?”

“说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钟志刚此时也不管附近有没有巡逻的士卒,大吼一声,“砰”地关上了门。

李云生看着紧闭的房门,缓缓吐出一口气,气血凝于腿上,一脚踹开。

“啊呀!啊呀!骇死我了!”

钟志明面色大骇,连手中的书都掉在了地上,反应过来后赶紧捡起来,吹掉上面的灰,嘴里又默念两句“圣人恕罪”,这才用一根手指,手背朝上,手心朝下,指着李云生叱骂道:

“怎敢如此!擅闯民宅,为圣人所鄙也!”

钟志刚也吓得不轻,刚才那一脚,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他是武者!

“你、你到底要干嘛?”

李云生沉着脸,“老钟呢,他人在哪?”

钟志刚摇头:“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钟志明打量着李云生,恍然大悟:“哦,你是爹说的那个,他新收的学生!”

钟志刚捂脸,暗自咬牙,骂道:“钟志明,你是猪脑子吗?”

钟志明浑然不觉,闭着眼睛默念“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李云生盯着钟志刚,“行了,他都承认了,快说,老钟人呢?”

钟志刚咬了咬牙,“就算我告诉你,你现在去也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

李云生大步上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质问道:“老钟怎么了?”

钟志刚渐渐脸色涨红,双手疯狂捶打李云生的手臂,奈何这手便似铁钳一般,他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松、松手……”

李云生神色冷漠,语气决绝,手上的力气又大了几分:“告诉我老钟在哪。”

“你、你不松手我怎么说……”

钟志刚的脸已经变成了酱紫色,李云生这才松开手,看着他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咳嗽喘气。

钟志刚不敢跟他对视,眼睛盯着地板,低声道:“他在城南清风山上,不过钟志明下午向官府举报,这个时候,他恐怕已经被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