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兴地盘着腿在沙发上边喝旺仔边看电视,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不一会儿,门铃响了,我蹦蹦哒哒地跑去开门。是一个阿姨,看上去很和蔼,她只惊讶了一下,脸上立马挂上笑容。我寻思着我应该是被当成稀有品种了。我特别有礼貌地上前询问,“您好,请问找谁?”问完我才反应过来,这里就沈彦一个人住,肯定是找他的,我问这个问题好像显得我尤其的不聪明。阿姨没回答我,反而亲切地握住我的手,“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和小彦什么关系?”我倒是有点惊慌失措,机械地回答:“赵乐溪,朋友。”“关姨,我刚刚自己收拾了一下,今天不用怎么打扫了。麻烦关姨等下把客房收拾出来,再买两套她能穿的衣服给她换洗。”我看着沈彦,“关姨?”“我一个人搬出来住之后就一直是关姨照顾我的,关姨人很好,不用怕。”我了然地点头,“我没怕。”我话音还没落,关姨熟练地走到厨房,麻利地洗好碗筷,把沈彦买回来的酒一瓶一瓶仔细地放到酒柜里,一边儿收拾还一边儿数落,“小彦,你怎么又买这么多酒回来,你年纪还小,真的要少喝,喝酒伤身,要节制些才好。”沈彦像个乖孩子一样点着头也不反驳,这样子的他还真是让人不习惯,不过看得出他们之间感情很好。“客房里没有衣柜,你的睡衣什么的放我房间。”他若无其事地对我说。我下意识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等一下!没事,就借住一个晚上,不用那么麻烦,我放床上就行了。”这家伙永远都很自我,好像我说的话是空气一样,他自然地把我的睡衣和我里三层外三层包裹起来的内衣都拿进了他的房间,如果不是他长得帅,我绝对要把他当做变态。不一会儿,关姨从客房走出来。“小彦,客房一直都没用过,连床垫都没有,还得去订一个床垫,不然没办法睡人的。”我连忙抢在沈彦之前回答:“阿姨,不用了。我就睡一晚上,不麻烦了,我今天睡沙发,我在家也经常睡沙发的,沙发可好睡了!”与此同时,我清清楚楚地看见沈彦对我翻白眼。那个动作也,太可爱了。我想,我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这要是放在古代,我要是一国之主,几个美男计就能让我灭国。“关姨,订床垫的话什么时候能送到?”“最快也要两天吧,你家的床本来就不是标准尺寸,还得让师傅来量。”“那行,明天让师傅来吧。客房再买个衣柜,样式照我房里的做。赵乐溪,今天你睡我房间。”沉迷于美色的我完全丧失了大脑独立思考的能力,我估计他要是问我今天把我扔街上卖了我也能点头。关姨属于超级行动派,家里很快就收拾好了,还买了很多新衣服给我。居然每一件都正合适。关姨笑嘻嘻地把衣服一件又一件地往我身上比划,“哎呦,家里有个小丫头不得了的,我就想要个丫头,多好啊,还能给丫头打扮,比小伙子好玩儿。”沈彦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头皮发麻的感觉由上而下遍布全身。“关姨,今天辛苦您了,您今天先回家休息吧,晚餐我自己解决。”关姨前脚刚走,他就开始命令我:“做饭给我吃,冰箱里有菜。”我对上他严肃的脸,“某人好像刚刚说他做的哦,为什么现在又要我做给你吃?”他理所当然地回答:“你吃了我一顿,我再吃你一顿,很公平。再说,我收你一顿饭作为留宿费,不过分吧?”“我只会做超级普通,超级平常的中餐。你确定你的西式胃能吃?”“做吧。”又是这样,他总是能一句话噎死我,我上辈子一定欠了他很多钱。我把他的冰箱来来回回地翻了个遍,总不能真做一些家常小菜给他吃,显得我多没水平,于是我决定挑战自我,做几道大菜。我颇有压力地开始炖上牛骨汤,事实上,这道菜我从来没做过,就旁观我爸熬过两次,第一次自己上手。但是作为被我爸夸奖过的厨艺小天才,我对自己还是信心满满的。一个锅熬着牛骨汤,少说也得两个小时,再上手做别的,土豆烧牛肉,红烧茄子煲,豌豆炒虾仁…….不管吃起来如何,卖相是完完全全地成功。所有菜烧完。饭和汤也都齐全,每道菜试吃一口都是要上天的美味。也或许因为是自己做的,不自觉地戴上了滤镜。我自信满满地把他从书房叫出来吃饭,结果还没吃,他给我来一句“你做饭太慢了。”我顿时就火冒三丈。“您难道不知道美味是需要等待的吗?嫌我慢,那你别吃了,我一个人吃。”这话也就是说说而已,好脾气的我自然不会跟他斤斤计较。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送进嘴里,我满心期待地等他开口点评,结果他一句话没说,甚至头都不抬一下。我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况且,做饭这种事情是需要夸奖和鼓励的。“怎么样?好不好吃?”他喝了一口汤,抬头对我笑“如果我说好吃,你是不是天天给我做。”我傲娇的插着腰,“那到底是好吃还是不好吃?”他起身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两个酒杯。熟练地起瓶,倒酒。“很好吃。”我学着他的样子拿起高脚杯,装模做样的晃荡着,我们这类俗人,啤酒喝惯了,喝什么都是一口闷。我咕噜咕噜地一杯见底,苦涩中又带着淡淡的清香,和啤酒完全是天壤之别。没怎么仔细研究过酒,只能感叹果然一分钱一分货。他往我碗里夹了一些菜,无奈地摇头,“红酒不能这么喝。要小口小口地慢慢细品,你这样喝很快就会醉。”我像个乡下来的村姑,这种富贵人家的生活方式的确无法适应。我抱怨这样喝酒一点也不痛快,偏偏不听他的劝告,就要一大口一大口的干。他不再纠正我,任由我把一瓶红酒喝到见底。我吃饱喝足,不想洗碗,吃完就装醉。事实上,由于家族遗传基因,我们一家人天生的就酒量特别好,自我五岁起我就被发现了喝酒的才能。五岁的时候,大我八岁的亲姐生日,五个表姐都来给我姐祝寿,我们七姐妹搬了一大箱子啤酒就开喝,几个姐姐就爱欺负老幺,死劲灌我酒,五岁的我喝了超大几杯愣是神志清醒,后来他们不服气给我灌倒之后我才开始撒泼,又哭又闹又打人,磕磕绊绊地到处尿尿……但是这也足以证明我的喝酒实力了。我装着醉躺到沙发上,一个劲的喊着“我醉了,不能动。”还时不时偷瞄几眼沈彦。我看他在餐厅鼓捣半天之后往我这边走过来,手里端着一杯热水,搀扶着我把水喝完。“有没有不舒服?”我摇头。“会不会想吐?”我摇头。他的手就那样抱着我,隔着薄薄的衣服,温热的手掌仿佛要烫坏我的皮肤,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我觉得我真的有一些燥热。我推开他,“对不起,我其实没醉,就是懒得动,我装醉骗你,你别生气。”他无奈地摊开手,“你暴露的有点快。酒量不错,还要喝一点吗?”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望着我的脚尖点头。那天夜里不知道我们喝了多少,醒来的时候他就那样睡在我身旁。我整个人像蚕蛹一样裹在被子里,他的脸离我很近很近,近到我甚至可以看到他微小的毛孔。他的皮肤很好,和我见过的所有男孩子都不一样,没有满脸的痘痘,没有粗黑的胡茬,没有坑坑洼洼,甚至可以用吹弹可破的肌肤来形容他,真是令人嫉妒。从小就和齐非同床共枕,却从来没有过一次心跳加速,但是现在却莫名的很紧张,害怕他醒过来。我能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能听到他微小的呼吸声,因为害怕吵醒他,我不敢大声呼吸,也不敢随便乱动,只能继续安静地被棉被包裹着。不知道是不是我盯着他看了太久,他突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我慌乱地解释:“我看你睡得很香,不好意思叫你,我就比你先醒了那么一小会儿。我不是故意要看你的,因为我一睁开眼就是这个样子,所以……”“早上好。”早上的他貌似还没睡醒,迷茫的双眼看上去异常诱惑,我不自觉地又一次陷入了他的眼睛。他捏住我的脸,“不去洗漱吗?”我一下子惊醒,把脸埋在被子里,“你先去洗吧。”都说女生最丑的样子就是早上起床的样子,况且昨天还喝了那么多,肯定超级憔悴,糟乱的头发,蜡黄的脸,苍白的嘴,还有带着眼屎的眼睛,我居然以这样可怕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自我调整好心态之后,我像躲猫猫一样躲着他潜入洗手间。洗手台上摆着一堆我看不懂的护肤品,居然还有面膜。想到平时那么高冷的男孩晚上在家里敷着面膜走来走去的样子我就觉得很有违和感,我迅速的收拾好自己,拿着面膜去逗他。我迈着女流氓的步伐走到他身边,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从身后掏出那一盒面膜:“嘿嘿,被我发现了,想不到你这么注重保养。”他的脸貌似有一些红晕,看上去是害羞了。“那些是我妈给我买的,我不想浪费就一直用着。那个,你想吃什么早餐?”我看了一下时间,“大哥,现在午餐时间都过了。”我们彼此达成共识,决定洗完澡出去吃晚餐。我们找了一家彼此都没吃过的餐厅,为对方各点一道菜。我知道他不爱吃鱼也不太能吃辣,就故意给他点了一份红烧辣子鱼。他却给我点了我爱吃的香辣蟹。说实话,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在,但是有更多的幸灾乐祸。这两道菜都爆辣,对他来说都是不可能的挑战。但是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湖南人,我怎么能让我身边的人不会吃辣呢?这是奇耻大辱。有一种责任感和使命感油然而生。我吃的津津有味地诱惑他,他依然不敢动筷。想着小时候我挑食,我妈就会把东西硬塞进我嘴巴里逼我吃,我拿着碗筷转移作战阵地,我笑眯眯地在他身边落座,迅速地夹起一块沾满汤汁的鱼肉塞进他嘴巴里。“你看,是不是挺好吃的,一点儿也不辣。”他咽下去之后有那么一两秒钟的迟疑,我就趁热打铁地给他又塞了几口,然后他就开始了剧烈的咳嗽,就吃了不足五口,喝了足足有一壶水。这样的吃辣能力的确不行。毕竟是第一次,也不能太着急,来日方长,慢慢训练。这样想着,我暂时放弃了给他吃辣的计划,体贴地另点了一份酱炸排骨。沈彦双眼通红地看着我,“乐溪,你知不知道你昨天晚上一边哭还一边流鼻涕。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女孩子哭的那么丑。”男人真的不能惹,报复心太强了,不就是逼着吃了一点辣椒嘛。我还就不是一个服输的人,“不知道是谁浴室里全是护肤品,嗯,确实是比我一边哭一边流鼻涕的人精致。”我们像两个幼稚园的小朋友互相赌着气,谁也不搭理谁,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每一次外出总是会不愉快。我喝着奶茶,稍微有一些委屈:“我其实就是想让你学着吃一点辣,我也不是故意拿你护肤品的事笑你的,我觉得其实没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你要这么生气。”他很认真地扳过我的肩膀:“因为是你,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放到心里。”我把我的奶茶递给他,“你刚刚吃了辣的,要不要喝一口。”他就着我的吸管喝了几口。我抿着嘴偷笑,“沈彦,你说这算不算间接性接吻?”他牵起我的手,嘴角上扬。我们回到家相对无言地坐在客厅,从牵上手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松开。手心里的汗不知道积攒了多少。“沈老师,人家说五岁一代沟,幸好你就大我四岁。”“确切的来说是四岁零八个月六天。”“你真无聊,还算过这个,数学好了不起哦?”“嗯。”“沈老师。我觉得我们的手是时候松开了,汗有点多了。”他这才松开我,拿湿毛巾给我擦手,打开空调,然后又换了一只手牵着我坐在另一边。我愕然地看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沈老师,难道你想一直这样坐到天荒地老?”“你要不要看电视?”“啊?”“那我们看《行尸走肉》吧。”“啊?”“你不喜欢?”“没。”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我们俩根本就不在一个频率,这个话题转变的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或许这就是我总是跟不上他的脚步的原因,或许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有永恒的契机。我就这么毫无感情地陪着他看了一整天的《行尸走肉》,他问我,“女生看这个不是应该会很害怕吗?你怎么这么平静。”我对他一笑,“所以你给我看这个是希望我害怕?沈老师,那我可能不是你认知中女生的样子。如果是鬼我可能会怕,但是这种血腥的场面我早习惯了。”打小我就爱坐在我家窗户上看楼下的来来往往的车辆,而我家楼下正好是个交通盲区,事故多发地带,在我四岁的时候我趴在窗户上就看到了一个老人被三辆车碾压分尸,还是我第一个发现让我妈报的警。见多了这些生死,从小我就比同龄的孩子成熟很多,叛逆期也早了很多,我懂得很多别人不懂的事情,我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东西。我过早的失去了单纯,也过早的被命运剥夺了无知的权利。小时候的我特别讨厌穿粉色的连衣裙,讨厌芭比娃娃,喜欢机器人赛车,小时候的我身体很差,每天都在医院度过,可是我打针从来不哭,难受了也从来不闹,我不是一个乖巧文静的女孩,我没有公主梦,我打小就不懂得索求温暖,这样平凡的我毫不隐藏地喜欢着那个光芒万丈的男孩,我不知道我的喜欢是否卑微,我只知道我的喜欢用尽了我所有的勇气和幸运。我从小就知道一个道理:拥有的东西早晚也会失去,不曾拥有过才不会有失去的痛苦和折磨。我看着沈彦的眼睛,看着看着就突然开始流泪。没有任何预兆的,我开始害怕失去了。他用温热的手掌为我擦拭泪水,让我的头靠着他的肩颈,我能闻到他的气息,能感知到那一份温暖。我抽着鼻子问:“沈彦。如果我没考上一中怎么办?”他用力弹了一下我的后脑勺,“你傻吗?因为这事儿就哭了?没考上就没考上呗。”我把眼泪鼻涕都往他衣服上蹭:“你才傻。我要是没考上我就不能和你一个学校了,我要是没考上你该被别的妖魔鬼怪缠上了。那我多亏啊。”他嫌弃地把我的头推开:“你信不信我?我帮你补习你还考不上那就是猪了。”说着说着他就开始脱衣服,我一巴掌拍在他坚实的胸大肌上,“干什么呀,说话就说话,耍什么流氓。”他用力地捏我的脸,“这衣服上全是你的眼泪鼻涕。”我捏着他的领口,突然乐了,“那更不能洗了,你要留作纪念,本小姐的眼泪和鼻涕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他看着我也乐了,“你真的很奇怪,明明刚刚哭成那样,现在又开始笑。你是被自己逗乐了还是被我逗乐了。”我从沙发上翻下去,“你管我。”哭也哭完了,笑也笑够了。沈老师又开始对我进行魔鬼训练。我刷题刷到精神崩溃,背书背到神经衰弱,整个人就像是一条搁浅在沙滩上的垂死挣扎的鱼,假期就在折磨和痛苦中一去不复返了。齐非这个该死的家伙玩了几天回来就给我炫耀他们去了很多好玩儿的地方,吃了很多好吃的东西,买了一大堆好看的衣服……我皮笑肉不笑,咬牙切齿地用力地鼓掌:“哇哦,我真的,好,羡,慕,哦。”他一点儿也不心慈手软地把我的头发揉成鸡窝,“我知道某人这些天刻苦认真的学习实在是太辛苦了,真可怜。”我一脚踢上他的右小腿:“你是不是找死?”齐非捂着他的腿吃痛地蹲在地上,“我靠,要不要下手这么黑。枉费我一片好心还给你带了礼物,你真的是让我太失望了。”对于他,我可不会有丝毫的愧疚。我伸出我包容万物的手,“少废话,礼物拿来。”他突然就开始大喊:“陈姨,赵乐溪又打我。”我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你幼不幼稚啊,多大了还打小报告。”齐非嬉皮笑脸地在行李箱里翻箱倒柜的给我找礼物,悄声问我:“您跟哥们儿说实话,这几天您干嘛去了?我可不相信您愿意安生在家里待着学习。”我又是一脚踢在他屁股上,“你麻利点儿找东西,找完就滚回你家,少在这儿瞎琢磨。”他从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面掏出一根黄瓜,郑重地放到我手里:“礼物。”我一巴掌糊在他头上,“你他妈玩儿我呢?”他笑嘻嘻地对我眨着眼:“别嫌弃嘛,礼轻情意重,能吃又能用。实在。”早就习惯了他这张破嘴,除了无奈还能怎么办?没啥别的指望,就指望早点儿来个人收了这个妖精,千万别放他出来祸害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