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到电话之后的两个月,我放学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编辑一条长长的短信发给他,每天做了什么事,每天有哪些有趣的故事,每天吐槽某一个人,每天吃了什么......事无巨细的。坚持两个月下来他仍然没有回过一句话,甚至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有时候我都在想也许人家根本就没看,也许人家早把号码换掉了,可我就是个打不死的小强,执拗起来谁也拿我没法子,我特有耐心地日复一日地给他发短信,可惜国内的板砖手机也没个查看已读功能,不然好歹也能知道他看没看,有个心理安慰,后来索性也不想这些了,管他看没看呢,就当是写日记了。我每个月的话费蹭的一下翻了五倍,齐非每天都骂我,一看见我打电话就给我计时。坚持了几个月,也没期望他能回信息过来,全凭执着支撑着。没成想突然地,对方就回了我信息,我一度以为是诈骗,或者别人拿了这号儿,看我可怜,被我锲而不舍的精神所感动,然后就回个信息逗弄我。“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我头一次拨通这个号儿,——“喂?您好,没别的事儿,我看您回信息给我了,其实您不需要可怜我施舍我,就让我自我安慰挺好的,别打破我的美好幻想,我知道您不是我要找的那人,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谢谢您,如果您觉着我实在烦,每天发短信打扰您了,我给您道个歉,不过我以后还是会继续发的,实在不行,您把这号儿卖给我,我自个儿发给自个儿玩儿,您看怎么样?”我不带喘气儿地一溜儿地表达清楚了我的中心思想,就等着对方回应。半晌过去,我寻思着对方是被我的气势唬住了,顿时还有点儿欣赏自己能把死人说活的嘴皮儿。——“我是沈彦。”对方冷不丁地回我这么一句,我只觉得骗术拙劣,嗤笑他,“得了,您也别装了,我就一学生,您想要啥我没啥,要是想把我骗出去贩卖人口,我这泼辣性子估计也没人要,要是看上我器官了,我这身板儿还没八十几岁的老奶奶健朗,不管您骗我出于啥目的,我只能跟您说,没戏。”——“周六早上八点,西西里(餐厅名)见。”还没等我挂电话,对方先挂断了。我感叹这年头骗子也太理直气壮了,但转念一想,万一不是骗子,那种冷冰冰的语气其实也是符合沈彦那人的作风的,如果他不是哑巴,这有一点低沉的声音倒也是和他匹配的。我抱着求知的精神打给顾宇。——“姐,怎么了?”——“我问你一事儿,你给我的沈彦那电话现在他还用着吗?”——“用着啊,我前两天还给他打过。”——“139XXXX7358,这个号儿。”——“对啊,就是这个啊!”——“好,没事了。”我沉着地挂断电话,呆滞了至少半分钟。然后,我从床上一跃而起,疯了一样地四处蹦跶。为了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很少穿裙子的我特意缠着我亲娘去买了一条连衣裙,第二天别别扭扭地穿上了去赴约。裙子的设计很不科学,一弯腰总有一种什么都被看完了的感觉,我死劲儿地往下拉裙边,也不敢蹦蹦哒哒地,只能淑女一点走路。我就说那些温柔的女孩子总爱穿裙子呢,合着是为了逼自己温柔一点才穿裙子的。我一直搞错了因果关系。我们相约在一家西餐厅,从没吃过西餐的我来之前恶补了一下如何拿刀叉,在家用筷子和水果刀模拟了一下。他给我点了一份牛排一份意面一杯橙汁,我如临大敌一般地拿起刀叉,我昨晚可没学怎么吃意面,我索性放弃了,叉上牛排就开切,理论和实践果然有差距,左手拿刀右手拿叉也挽救不了我不受控制的手和盘子,我尴尬地对着他笑。他喝了一口红酒:“没吃过西餐?”我点头。“我帮你切吧。”他接过我的那盘被我切得极其扭曲的牛排,慢条斯理地把大块的肉切成小块递给我。“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我笑嘻嘻地仰起头,“怎么会?”“我贩卖人口,还买卖器官。”我红着脸低下头,用叉子一下又一下地戳着餐盘里的牛肉,“我一直以为你会嫌我烦换号码的,没想到是本人。”他举起右手的叉子到牛排的一角,左手轻轻地来回切割,一切看上去那么自然又那么优雅,我显得格格不入。他把左手切下来的那一小块牛肉放到我的盘子里,“换号码很麻烦。”我点了点头,“也是。”我失落地大口吃着肉。气氛渐渐冷落下来,我指着那盘意面,“这玩意儿怎么吃?筷子都没有,叉子能叉起几根?这么吃要吃到什么时候去?”当然,我也没那么蠢,就是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他突然笑了,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笑起来比板着脸的样子要更好看,那双忧郁的眼睛终于有了些生气。或许是我花痴的眼神过于直白,他警惕地收起笑容。“是可以直接那样吃的,但我习惯用叉子卷成一团,放在勺子里吃,就像这样。”他示范地卷了一口往嘴里送。我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他奇怪地盯着我看:“怎么了?”我摇摇头,埋头吃起面来。我是真没忍住,我完全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冷冰冰的人为了教我吃东西带着严肃的表情一口气可以说这么多个字儿。沉默了很久很久,气氛变得异常诡异,我可受不了这种安静的吃饭方式,于是我打破了这种沉默,“那个,我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突然约我吃饭吗?”他细细地咀嚼嘴里的牛肉,慢慢地吞下,又轻抿一口红酒,“想吃就约了。”虽然知道套不出什么话,可我哪能这么轻易放弃,“那我发的那些短信你都有看过吗?”他看了我一眼,没有回避我的目光,然后,他又一次笑了。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应,结结巴巴地开口,“从,从今天起,我,我,我们,我们是朋友了?”半晌,“吃饱了吗?”,我呆呆地点头,他站起身,“朋友,算是吧。”我仰视着他,开心到不行。他富有男性气息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不走吗?”我冒冒失失地站起来,打翻了还没吃完的那盘意面,酱汁全洒在我雪白的公主裙上,我手忙脚乱地扯了一堆卫生纸擦,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完全忘了来的时候想要塑造的淑女形象,“这玩意儿穿着就是不方便,谁给发明的。”他抢过我手里的纸,“别擦了,以后出来不用特意穿裙子。你再这样弯着腰,可全被看完了。”我可没害臊,只是他刚刚说了“以后”,一时间无法淡定,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咻的一下冲出餐厅,不知道吸了多少口氧气才恢复一点神志。他走到我背后,“换衣服去吧。”我疑问地回头,大脑停止思考地跟着他走。他带我进了楼下的一家女装店,严格来说是童装店。我二话不说拿着最大码的白T恤和深蓝牛仔裤就去换上了,他接过我换下来的裙子,径直走向附近的垃圾桶,我百米冲刺的速度截住他,“别。我新买的呢!”他仍然没有要还给我的意思,“脏了。”我可怜巴巴地扯住他要作恶的手:“可以洗啊!二百多块钱呢,扔不得呀!”可算是守护住了,我宝贝地抱着我的裙子,生怕我一个不注意他就抢去扔了。“衣服钱,我下次还给你。谢谢。”他还是板着一张脸:“不用。”我自言自语,“不用谢还是不用还呢?”他低头看着我:“都不用。要送你回家吗?”“不用。谢谢。再见。”我飞快地消失在他的视野里。坐在公交车靠窗的位置,我掏出手机给他发短信:“今天谢谢你请我吃饭。衣服的钱还是得还的,我不喜欢欠别人的,下次我请你吃饭。”没过几分钟,我的手机响了,来电人是沈彦。我慌乱地接通电话:——“喂。”——“我是想告诉你,以后可以打电话,不用一直发短信。”——“哦。”——“钱和饭,你想还的话,可以。”——“嗯。”——“下次见!”——“好。”我木然地看着挂断的手机,有一种不可思议,又有一种不敢置信。一切都有点太突然了,突然到我不知道作何反应。接下来的几个月,我们常常一起吃饭,他甚至会去接我放学,送我回家,虽然他总是不爱说话,虽然他总是板着一张扑克脸,但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我依然觉得很美好。我从不避讳和老非谈论我的事情,从小到大,我们都是最了解彼此的人。他总觉着沈彦不靠谱,每天给我宣传“无知少女被陌生男子骗财骗色”的各种奇葩新闻。我调笑他嫉妒沈彦比他帅比他聪明比他优秀,所以各种诋毁。后来,顾宇也兑现了他的承诺,以他老爹东山再起的名义组了局,还叫来了沈彦,只可惜他不知道我早就开始“暗度陈仓”,已经不需要“草船借箭”了。沈彦朝着我的方向走过来,对着像只巨型蜗牛一样蜷缩在我身旁的齐非说:“不好意思,可以麻烦坐过去一点吗?”齐非自然不乐意,抱着我的膀子愣是不撒手:“凭什么?你多大个屁股啊?那么多地儿你坐不下?非要我挪!矫情得你!”我一脚踢在他的小腿肚上,“撒手,过去!”齐非掐了一把我的腰:“唉?蠢蛋,你什么意思啊?见色忘友、没心没肺的东西,你要是今儿喝醉了,我就把你送回你亲娘那儿。”我嘴硬可是出了名儿的,打嘴炮谁不会啊,我恶狠狠地怼回去:“呵,我今儿还就不睡你家了,谁怕谁啊。”我敢这么嚣张,多半是因为我太了解这小子了,他是绝对不可能见死不救让我妈打死我的。齐非抓起一把瓜子儿放进口袋,没再跟我废话,大摇大摆地走到点歌台黏上了恬恬。沈彦杵在我跟前看着我,面无表情,也不说话,只是那眼神怪瘆人的。我回避着他的目光,再被这样盯下去我都怀疑我会自燃而亡,“你看我干啥玩意儿,坐着啊!”顾宇蹦蹦哒哒地递给我一话筒,“姐,齐非和恬恬咋就走了?”我抬眼一看,嘿,一眨眼的功夫齐非就把人拐跑了,功力见长啊,我隐晦地眯着眼睛:“约会去了呗。”顾宇搂住我脖子,在我耳边说:“怎么样,哥们儿对你不错吧,好好努力啊,沈彦有点儿难搞,但哥们儿会帮你的。”未免沈彦听到,我急忙捂住他的嘴,“你少瞎说,顾好你自己。”因为激动紧张之下动作幅度太大,我的膝盖无意之中狠狠地撞上了另一个人膝盖,我松开顾宇下意识地抱住自己金贵的腿儿,“我靠!”一扭头,也不知道沈彦是什么时候坐到我旁边的,可情急之下说出口的脏话已经无法收回了,我难堪地揉着膝盖,“不好意思啊!我不是骂你!这两个字儿表达的含义就是痛,仅此而已!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偷摸地用余光打量着他,五彩的灯光下映着他漠然的脸,微微蹙起的眉头是他唯一的情绪外放的体征。我心想:这下坏了!全完了!我的美好形象彻底崩塌了!他一定觉得我这人特粗鄙,一定觉得我不配和他做朋友,我这么多天的努力全白费了!天知道我此刻多想拿块板儿砖把我自己拍死。正当我懊悔的时候,他突然发出了声音,“你是不是和每个男生都这样?”我脑子是真慢半拍,琢磨好久也没明白他说的是哪样,我的回答被顾宇杀猪般的歌声盖住了,一群他的二逼朋友在前边群魔乱舞,杀猪的声音此起彼伏,有公有母。我估摸着他也听不见索性也不回应了。他们唱了约摸有个把小时了,顾宇哑着嗓子说:“感谢各位朋友的到来,感谢我爸东山再起,感谢。这么干唱也不得劲儿,我们玩儿游戏吧。老规矩,真心话大冒险,都是玩儿得起的人啊,不许发脾气。”他说完还对我眨眼。我瞬时间知道他想干啥了。我拉着他:“你别乱来,喝高了吧。别太过了。”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明白我的话,就直对我摆手:“得得得,回去坐着。”我们十多个人围着桌子坐好,包房里还放着周杰伦的歌。顾宇把酒瓶儿摆在正中央,“那个盘儿转的不得劲儿,还是原始的比较给力。”他笑眯眯地转动酒瓶儿,我就知道,果然对准我了,他的这点小伎俩我早知道了。“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我才不会傻乎乎的选大冒险呢,历年来,他们这群牛鬼蛇神的大冒险都是些巨变态的题。“真心话。”顾宇学着港式赌神电影里的样子剧烈摇晃筛盅,“来,抽。”我随意的抓起一个小纸团儿扔给他。——在座的异性朋友中有你喜欢的人吗?“在座的所有人我都喜欢啊!这算什么问题?我......”顾宇不满地打断我,“别玩儿赖啊!你知道说的不是这种喜欢,少跟我玩儿文字游戏。”我这人向来性子直率,也不爱藏着掖着,要说那种喜欢,还真有一点儿,我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沈彦,“那就是有吧!”然后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就开始起哄了,“谁呀?这齐非可是不在呀,这么快就变心了?”“别乱说啊,我跟老非那是发小儿,对他的喜欢就是跟喜欢我爸是一个理儿,你们别老把我俩凑对儿。”这话我说的很大声,我是故意说给他听。顾宇扔掉那张纸条,“这谁写的题啊,真没意思。真心话忒无聊了,我们就玩儿大冒险,不要真心话了。”我算是知道他这点儿花花肠子了,可就我一人儿抗议,他们像商量好似的,我就抗议无效了。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意外,后面几局都指了别人,那些题目还真挺劲爆,让俩男的互相抚摸对方,让一女的去别的包间向陌生异性索吻,让不是情侣的一男一女吃同一根棒棒糖......我抱着手兴致勃勃地看热闹,笑得前俯后仰差点儿几口气儿没喘上来。最终我还是没躲过,总感觉前面那一堆人的精彩表演都是在为我这一局做铺垫。瓶口指向了他。他打开那个纸条。——跟你旁边的异性接吻五分钟。我顿时就懵了,这要搁别人,我二话不说就亲上去了,但是现在不一样啊,我旁边坐着沈彦。我拼了命地拒绝,“这不行,玩儿太大了,真不行。我罚酒吧”顾宇看热闹不嫌事大,“你罚什么酒?瓶子指的是沈彦。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沈彦不是玩儿不起的人。”我反驳:“可他旁边的异性是我啊。”我真还没来得及反应,沈彦就扣住我脑袋隔着一张卫生纸吻上了我的嘴。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真不是吹的,我一直以为小说电视都是骗人的,现在我是真信了。朋友们的尖叫声,欢呼声更让我脑袋一片空白。这五分钟我感觉特别漫长,压根儿就不敢出气儿,感觉能活活给自己憋死过去。隔着纸巾他嘴唇的触感依旧很软,就像......棉花糖。五分钟过去,他松开我,我大口地喘着气儿,再多一秒钟我估计就憋死了。顾宇一脸的不开心:“老大,接吻啊,没接就算了还拿纸隔着,不算不算,再来一次正经的。”我一巴掌甩在他头上:“差不多得了,别得寸进尺。”可能是我下手有点重,给他打生气了,他蹭的一下站起来:“我靠,赵乐溪,我可是为你好,你还骂我!老子再也不管你的破事儿了。”我也不是一个服软的人,就是嘴硬,也不道歉,其实心里膈应着呢,他气呼呼的推门就走,局也就这么不愉快地散了。我和沈彦留到最后才离开,走出大门的那一刻,他牵上了我的手。我们谁都没说话,我第一次觉得沉默也没有那么尴尬。我一跃上床,用床单裹住自己,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不知道这是哪种心情。年少的我根本无法辨别喜欢和爱,也无法了解朋友和恋人的区别。我只是隐约的觉得对于沈彦,是不同于齐非和顾宇的。晚上,我躲在厕所和他通话:——“喂?我妈在外边儿呢,我在厕所躲着,不能说太久。”——“好。”——“好什么?”——“不知道。”——“哦。”他沉默了很久。——“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什么问题?”——“你和每个男生都那么亲密?”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没有想到他当时说的话是这层含义。——“额......我和齐非从小一起长大,就是好兄弟好姐妹的感觉,这么多年来也没太避讳什么。和顾宇也很多年的朋友了,虽然他大我几岁,但他管我叫姐,关系一直很亲,平时闹惯了,也就是非常好的朋友关系,也没有那么亲密吧?我不是那么随便的女孩儿,就是性格太放的开了点儿而已。这样说,你能理解吗?”——“那我们呢?”——“啊?”——“没什么,早点休息,晚安。”那一晚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一大早顶着鸡窝头和黑眼圈就往学校赶,真不怪我又迟到,是这个早自习时间真变态。我一如既往的自觉往教室后面站,听着老师滔滔不绝的数落,我感觉又要再思考一遍人生。我悲催地趴在座位上,睡也不是,醒也不是,最后在同桌的怂恿下我毅然决然的睡着了。我拉着同桌吐槽老师的催眠曲,这实在不赖我,本来没想睡的,只是他啪嗒啪嗒不停地输出那些无聊透顶的文字,于是我进入了文字的梦想世界。幸好这些年我练成了绝世神功,就算是闭着眼睛睡觉也能保持我的手处于翻书写字的状态,不过就是不知道写些啥,不知道翻到哪里。但只要不仔细观察,老师绝对发现不了我在梦游。迷迷糊糊中,一天就临近尾声了,我悄悄拿出老人机,竟然没有短信也没有未接来电。我失落地等待着放学铃声,不知道今天他会不会出现。我推掉了和闺蜜一起走回家的约定,一个人走的飞快,在门口找着等着,直到学校大门儿都关了还是没有发现我想要看到的那个人影,趁着路灯尚且亮着,我赶忙一个人走回家。回家的路虽然走了无数遍,但这是第一次独自在深夜里走这条熟悉又陌生的路,我不敢往黑暗的地方前进,所以就算马路上来往车辆快的吓人,我也只能沿着路牙子走。我不知道我自己会不会迷路,就像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提心吊胆地摸索了一阵儿,我还是电话求助了齐非,这家伙从聚会那天起就一直生我气。我壮着胆子往大马路牙子上走,身上仅有的两块钱还买了油饼吃,好家伙,车费也给吃没了。“蠢蛋!这边儿!”我突然生出一种想拥抱他的感觉,但是,这家伙嘴是真欠。“嘿,你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还得我来接,矫情不矫情啊,夜盲就不要自己一个人走嘛,真能折腾。你知不知道我来接你一趟对我会造成多大的损失?要是我挂机被举报了,看我怎么让你给我索赔!”我生气地跳上他的背,蹂躏他的头发:“你这个狗屎东西,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不就让你接一下吗?哪儿那么多废话。我不管,我不下来了。你给我背回去。”齐非挣扎着,死命抵抗着要把我甩下来,我从小就爱往我老爹身上挂,早成猴儿了,普通人能把我甩下来?做梦吧。他干脆也不挣扎了,安安分分地背着我回家。我就这样又在他家“凑合”了一宿,为他这些天对我的恶劣态度,我拼命地给他亲娘说他坏话,于是,他光荣地牺牲了三百多块钱的游戏机。我真的是一个很没出息的家伙,没忍住又给主动打了电话。——“你今天怎么没来?”——“上晚自习没赶来。”——“你前段时间没晚自习?”——“逃课。”——“哦。没事,我就问问。哈哈哈哈。”——“那,晚安?”——“嗯。”我一肚子的气儿不知道往哪儿撒,只能招惹齐非。“老非,你现在是不是特恨我?你是不是觉得刚刚就应该把我扔路上不来接我?”齐非拿起枕头就往我头上砸:“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不只狼心狗肺,我还要继续恩将仇报,把你的东西都藏好了,我准备去举报了!”说完我撒腿就跑,我俩在屋里厮打起来,虽然我身上多了几处淤青,但他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身上大大小小的红色血痕全是我的杰作,有用手抠的,有用嘴咬的,总而言之,就是两败俱伤,只不过对方伤的更重些,且因为我的大嗓门被他亲娘没收了两台psp。第二天一大早,我的迟到属性成功地传染给老非,虽然他一直不务正业,每天无所事事,成绩惨不忍睹,但是从无迟到旷课打架的不良记录。这回算是我给创造的第一次。我俩风风火火的往学校赶,还给门卫大叔拦住不让进,登记了班级姓名。我们不约而同地写了对方的名字。齐非大我一个年级,我往东他往西,因为他初二那年的疯狂生长,身高一下子从160飙到180,并且有持续生长的趋势。他的大长腿在我们初中学校备受关注,长的咋样根本不是重点,腿长就是绝杀,追他的姑娘没二十也有十个,反正我是欣赏不来他的美。长得跟电线杆似的,那张脸也就很一般,不及沈彦的三分之一。齐非这个傻子好像完全忘了我们不是一个方位,扯着我死命地往他的教室跑,他那个速度快的我是真累的说不出话,我都没法儿制止就硬给拉他们教室去了,然后我就很荣幸地被人肉搜索了。我慢慢悠悠地往自个儿教室走,路上老师还挺多,每个老师都露出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态。我是真扎心啊,不就迟几个到吗?至于吗?我就算迟到,任课老师也照样喜欢我。就是这样自傲地,我成功地被我们忍无可忍的班主任批斗了。“乐溪啊,我知道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但是你要知道现在的形势,你现在马上要面临的结业考试啊,你的地理和生物那么差,也不背不记的怎么办?天天上课迟到。哎呦,我都不想说你了。不要仗着我们的宽容就不把学校纪律当回事儿。”老师的“语言暴力”对于我而言就是对牛弹琴,被我亲娘从小骂到大的体质完全能承受这些不痛不痒的言语。我这号人,江湖俗称“老油条”。被办公室老师轮番轰炸之后我蹦蹦哒哒地回教室了,又是愉快地等待放学的一天。中午,我拿着老人机玩儿俄罗斯方块,就快通关的时候,突然收到沈彦的信息,“今晚我来接你。”我掐指一算,今天星期五啊,没晚自习。我偷偷摸摸地往厕所跑,一个坑儿一个坑儿地确定厕所没有老师之后压低声音给他打电话过去:——“方便吗?”——“你等会儿。”......——“你不会也跑厕所了吧?”——“啊?嗯!”——“今儿星期五,我们没晚自习。下午五点就放人了。”——“那我下午来接你。”——“你不上课啊?”——“我逃课来,反正上跟不上没区别。”于是,放学的我那天第一次去了他家。我舒舒服服地往沙发上一躺,“真羡慕你,天天逃课竟然没被开除,我天天迟到都快被老师扒了几层皮。”他给我拿来一罐旺仔牛奶,我一下没忍住笑了,他居然也会喝这个!“开除我他们就少一个重点生。”我拉开易拉罐,美滋滋地喝起来:“你太能吹了!做人不能太骄傲,我妈说的。”他没有辩解,只是问我:“你以后想去读哪个高中?”我把包里那一堆试卷拿出来:“你看看我这生物和地理,是我想去哪就能去哪儿的?我们可马上就要结业了。”他看着我的试卷摇头:“你在班级排名多少?”我不好意思地笑了:“不算生物地理的话,前十吧。要算上二十五开外。”他摁住我的手:“来一中吧。”那一刻我的心突然有些震动,就像是一种信仰突然在你的心里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