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长放了狠话后正欲进入搜寻,将被他寻找的目标竟出乎意料地探出了自己的脑袋,随即甩了甩头示意前者跟过来。
“枪放下!”
“都没子弹了。”
“那也放下!”
刘彣悻悻然,规规矩矩捧着步枪安置在地,又同样地甩了甩头。
两个人前后漫步于石林之间,有分歧也出现隔阂,特别是见识到刘彣具备一定的作战能力时,哨长自始至终保持警惕,那把切了弹匣的棘钉枪也和他本人一样戒备森严。
而刘彣显得轻松自然,悠哉地走在前面带路,直到行至石林稀疏处方才止步。
他指了指空地上凭空冒出来的帐篷,再对着帐篷周围满地的生活垃圾比划手势。
稍有不耐烦的哨长冷言道:“你哑巴了?”
话虽这么说,可人却径直迈向帐篷,端着枪的双手紧绷着,怕会突然在什么地方蹦出来什么东西。
石林静静的,但置身于自然景观中的人无法听到鸟类的鸣叫,从一根根石柱传来的,是无法言明的沉闷。
那帐篷是户外活动必备的宿营用具,配备有类似呼吸面罩的空气净化装置,无论是巡逻小队还是猎人或者其他的探险家,总在需要彻底放松时搭建。人能在帐篷内享受局促的室内生活,也能正常的食用食物,包括巡逻小队乘坐的老山猫上,更会做到必备。
尽管说巡逻小队基本不在户外露宿,却留着以防万一。
他们眼中所见的帐篷于周围石柱颜色相近,能一次性容纳十人。
刘彣此刻打破了这股沉默,双手环抱着蹲到地上,以讥讽的语气说:“瞅你那个样子,里里外外都被我搜过了,一个人都没有。”
“帐篷不小,看来他们人数一样少不了,所以你刚才是在搜索这个?”
“那不然呢?”刘彣摊摊手笑了,“真以为我就这么跑了?比起逃跑,还不如等你们送我去营地。”
“算信你一回,下不为例。”
哨长拉开帐篷查看内部,里面基本的生活物资齐全,有一桶饮用水和两箱食物,另外,电暖炉还未熄灭。把内外看完一遍,他抬脚准备返回,可那个刘彣就在一旁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引起了哨长的不爽,恶狠狠地问道:“你什么意思啊?”
“就打算这么走了?”
“有话说话。”
刘彣下一秒从地上蹦起来,兴冲冲凑到哨长脸上,后又很不客气地指点江山,那股子贱兮兮的表情惹得人想给他一拳。
哨长克制住要朝那张贱脸上来一拳的想法,耐住性子听兴高采烈的家伙讲兴高采烈的话。
兴高采烈的家伙游走在帐篷周围,讲解着自己的想法。
“我估算了一下,假设对方有六到十个人,地上遗留的垃圾差不多三四天的消耗量,也就是说这些人在这个地方至少待了三天。他们不进又不退,空耗物资,其目的是什么?出来露营的吗?肯定不是。”
“有可能来猎杀异种,这属于猎人赚取赏金的基本方式。”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他们总不能在石头边上守株待兔吧?这附近更没有人和车辆战斗和活动的痕迹,而且他们那辆车装不下几只异种。别忘了,对方至少有六个人,这点从火力密度上辨别的出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问问你,哨长,你不好奇吗?”刘彣说这话钻进了帐篷里,“身为哨站的最高长官,你肩上的责任可大得很,这些人携带众多武器,行为又如此古怪,理应弄清楚来路和目的。”
哨长思考着刘彣的话走到帐篷前,眼睛从帐篷里的人和帐篷外的生活垃圾中往复切换。后者只静静地看着,不置一词,耐心等候。前者思索过后抬头看起了无边无际的云层,慢慢下定决心。
“我听出来了,你是想就地设伏。”
“就是这个意思!”
那个兴高采烈的家伙闻声大喜,更加肆无忌惮地躺在宽敞的帐篷里,把自己的身子摆成一个大字型。他半颔首,眯缝着再努力都睁不大的眼睛,带有评价性地说:“这么多物资,这么好的帐篷,丢了就太可惜了。除非他们有更多的物资和另一个帐篷,要不然就只能原路返回了。但他们在这里蹲守了三四天,会愿意无功而返?如果是我,一准儿回来收取物资,很大几率是在危险的夜晚。”
“我们抓住他们审一顿。”
“我们也可以抓住他们打一顿。”
带有浓烈诱惑色彩的说辞明显打动了哨长,他朝帐篷里的人伸出了代表友谊的手臂,刘彣欣然接受。
哨长提议回到空地上和小队的其他人制定一个计划,而正当刘彣毫无戒心地走回空地时忽然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始作俑者背上自己的棘钉枪,又万分厌恶地踹了两脚,发泄完了火气,哨长朝着小队新兵吼道:“把这个狗东西给老子绑起来!”
几人虽不知情,也不敢在愤怒的哨长面前提出疑问,那新兵只得拆了点能做绳子的东西绑住了刘彣。
眼见被五花大绑的刘彣再无挣脱的可能,哨长蹲下后扬起手拍下两掌,在早看不顺眼的脸上留了两个重叠的巴掌印。
他冷笑道:“真当我是傻子?上一个敢玩我的人已经投胎重生了,你们这些猎人果真没有一个好东西。”
哨长说罢总觉得不够解气,趁着顺手连续抽了几巴掌,只打得刘彣从昏迷中惊醒才停下。
从短暂昏迷中醒来,刘彣最先看到了一双军靴,往上是分开来的男性胯部,最上面是一张充满蔑视的面庞。那面庞躲在面罩之后,伫立于伟岸石柱之下,往上是无限的苍穹。
他试着站起来,才发现手脚全被捆绑,呼吸更是变得急促,原因是被数个巴掌抽错位了呼吸面罩。一段时间接触不到可呼吸的空气,他的脖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由此更加猛烈地挣扎,如岸上濒死的鱼。
哨长冷冷地注视着,轻蔑之色犹在。
当那张脸成为骇人的紫色,哨长方才大发善心,为将要缺氧的鱼淋上了几滴可怜的水。
刘彣不断扭曲的肢体渐渐归于平静,目睹全程的哨兵们各个不敢大声呼吸,最起码他们第一次见识了自己哨长的心狠手辣。
呼吸终于从急迫变得匀称,刘彣躺在冰冷的石盘地上干咳不止,耳边传来了哨长的警告之声:“还是那句话,下不为例,我不想在交付前杀死你,希望你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
末了,这哨长还感激地说了声谢谢,把刘彣要反驳的话硬生生压了回去。
重获新生的可怜家伙彻底蔫了,两眼空洞洞地望向上方,上方的石柱真如准备闭合的阴森牙齿,撕咬精神,吞噬希望。
通讯员识趣地轻声提醒:“老大,我们的车来了。”
正如他所言,老山猫特有的奔跑声自石林外透入,哨长点头,吩咐他的部下带走躺在地上的男人,男人面如死灰,浑身充斥着难言之痛。
这趟归途与以往略有不同,刘彣不再能舒舒服服坐在车里,他像被五花大绑的异种一般被随意丢弃在货架上。哪怕回到哨站,哨兵们都不敢给其松绑,面对哨长的权威,没哪个敢尝试挑战一二。
即使站在杂物间的门外,刘彣的瞳孔都是空洞的,看不出半点神采。他背后紧紧站着的哨长并不因此心生怜悯,毫不客气一脚把他踹进杂物间,用力摔上了门。
刘彣方感与世隔绝,趴在杂物间乱糟糟的坚硬地面上急促地呼吸,心里算是问候了哨长不论死活的一家老小。
哨站炊事员忙于准备晚餐,另一名哨兵到上方清消区清点装备,每一次对于弹药的消耗要有记录,包括用量以及用途。哨站卫生员给伤了肩膀的小哨兵重新清理伤口,他对伤口的应急处理颇为赞赏,称哪怕是他本人也不过做到如此程度。
余下哨兵们做着日复一日的日常杂物,唯独司机无所事事,追着新兵问东问西。
小队哨长和通讯员紧挨在一起,忙于草拟汇报用的电文,由于是本方率先开火,在汇报方面需要好好的斟酌用词,避免遭受上级指责。
思量来思量去,一番细致琢磨,这位哨长干脆要通讯员做成日常汇报,就说遭遇异种袭击,巡逻小队轻伤一人,弹药消耗正在统计。
夜晚,炊事员端来晚餐,小队围在桌子前开了一场简短而直接的会议,哨兵们听懂了哨长委婉的说辞,表示坚决拥护。然后这场遭遇战也理所应当改头换面,变成了与当地异种爆发的常规冲突。
“老大,有件事得提醒你一下。”小队司机戳着桌子说,“我们可是有一个人需要交付给运输小队,那是要带回营地审查的。”
“等等看吧,荒郊野外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会不会指责我们看押不力?”
“先不提这个了,有些事急不得,我们是联盟军人,可不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以上讨论和几个人处处谨慎的弦外之音匆匆结束,让躲在门后侧耳倾听之人如芒刺背,寒意从脚一路冲到头顶。
有时他觉得那个哨长会过分纠结,思考方式总来回跳跃,原以为这就是一个没什么主见的庸才。
如今再听再看,那个哨长不再是什么庸才,而是在蛮荒土地生长出来的畸形,连他那些部下们一样被同化,变成一屋子无法预测的怪胎。
一场没有伤亡的交火而已,如实汇报不就好了吗?为何会演变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