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怎么回事？！”
大殿之中，天顺帝愤怒的质问响彻全场。
内阁首辅徐有贞、内阁大学士彭时与司礼监掌印牛玉正跪倒在地上。
三人不敢再有任何隐瞒，立刻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说出。
朱祁镇听后愣在了原地，有些哭笑不得。
“也就是说，这是牛伴你的意思？”
牛玉永乐年间入宫，宣德七年，升任司礼监的奉御，并且充当太子朱祁镇的伴读。
因此，朱祁镇对牛玉还是颇为宽厚的。
“陛下，老奴知罪！”
牛玉以头触地立刻请罪。
“只是老奴没有料到，会有人利用这件小事从中作梗，攻讦李阁老！”
能够坐到司礼监掌印这个位置，牛玉自然不是什么蠢人。
相反他一向精明，不过眨眼之间就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有人故意将“换状元”一事安到了李贤头上，然后告诉了那祁顺。
祁顺本就是个年轻愣头青，方才又亲眼目睹了王一夔成了状元，哪里咽的下这口恶气，直接就当众捅了出来，让皇帝陛下主持公道！
这背后黑手，目标明确，直指李贤呐！
当然，不排除也有一石二鸟除掉自己的意思。
那么此人会是谁呢？
牛玉脑海中立刻就有了答案。
天顺帝有些疲惫地捏着眉心。
“逯杲呢？来了没有？”
“直接让他去查吧！不管是谁，务必揪出来！”
牛玉闻言躬身离去，眼中满是杀意。
曹吉祥，你这条该死的疯狗，真是好得很呐！
等牛玉走后，徐有贞立刻进言。
“陛下，逯杲指挥行事沉稳，侦缉能力强横，揪出幕后黑手并不难。”
“现在难的是，如何维持朝廷体面，将此次殿试结果昭告天下！”
经过祁顺这么一闹，人人都会对科举的公平性产生质疑。
尤其是那些……落榜学子！
正当这个时候，逯杲匆匆赶来。
“陛下，大事不好！”
“会试落榜举子正在冲击贡院，他们高喊着此次科举不公，有人故意舞弊……”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全都是脸色大变。
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历来科考国朝都很重视，尽可能地避免出现任何闪失。
毕竟那些落榜的举子，最喜欢的就是舞弊的言论，要真是有人舞弊，那这成绩自然就不做数了，他们还有希望可以重新再考一次！
而且，这至少可以证明不是自己能力不行，而是考场里有坏人哪！
至于是不是真的有人舞弊？
谁会在乎呢！
洪武年间那场赫赫有名的南北榜案，谁都知道是一场冤案，可结果呢？
他们只在意自己的仕途和前程！
“立刻带人过去！”
“将那些为首之人全部下狱！”
天顺帝愤怒地咆哮道:“严刑拷问，揪出幕后黑手！”
逯杲不敢迟疑，立刻躬身退出。
彭时见状突然开口，道:“陛下，此案分明就是有贼人作祟，锦衣卫一向滥用私刑，臣担心他们会对举子屈打成招，恳请陛下派遣法司官员监督审理，以正大明律令！”
天顺帝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可，着刑部尚书陆瑜、左都御史寇深还有你这个大理寺卿，配合锦衣卫审理此案！”
彭时得了圣命，一颗心也放回了肚子里面。
他是在担心，锦衣卫会借此机会屈打成招，扩大打击面。
好在，皇帝陛下圣明，没有给锦衣卫这样的机会。
彭时行礼后躬身离去。
现在大殿之中就只剩下了徐有贞。
天顺帝沉默良久后，突然开了口。
“爱卿以为，此事是什么人做的？”
徐有贞身子一颤，忙道:“这幕后贼子将矛头直指李学士，分明就是故意泼脏水、陷害于他……臣实在不知，何人想如此置李学士于死地！”
天顺帝豁然起身，眼睛死死地盯着徐有贞。
“爱卿是不知道？”
“还是不敢说？！”
面对天顺帝的厉声呵斥，徐有贞直接以头触地，不敢吭声了。
天顺帝却是冷笑了一声，起身踱步不止，自顾自地开了口。
“原德（李贤字）前不久进言，‘夺门’二字不可传示后人，朕这才醒悟原来所谓的夺门功臣，不过都是些为了功名利禄的投机之徒罢了！”
徐有贞把头埋得更低了。
因为他正是“夺门三大功臣”之一。
“之后，朕明发圣旨，废除‘夺门之功’，任何人也不得再以此请赏，大批石曹党羽因此被肃清！”
“这才过去了多久？朕的原德就被人给盯上了，还利用科举向他泼脏水？！”
“那幕后之人，爱卿觉得会是谁呢？”
天顺帝走到徐有贞身前，俯下身子冷声道。
“是你？”
“还是曹吉祥？”
徐有贞被吓得额头上冷汗直冒，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陛下，臣当真不知情呐！”
“还请陛下明鉴！”
天顺帝目光流转，随即轻笑了一声。
“最好不是你！”
“滚吧！”
徐有贞忙不迭地叩头行礼，然后躬身退出。
直到退出了大殿，走出了宫门，他这才察觉自己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天顺帝对他们这些“夺门功臣”，猜忌打压之心，愈发严重了些！
想到这里，徐有贞不免深吸了口气。
看来，必须尽快扶持太子殿下掌控大权了！
逯杲动作很快，率领锦衣卫与禁军火速赶到贡院。
这些举子一看到锦衣卫来了，吓得立刻一哄而散，为首几人还没来得及跑，就被锦衣卫给盯上了，直接当场擒拿。
但可惜的是，逯杲并未从他们口中撬出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这些学子确实都是落榜士子，而且大部分都是北方士子，据他们称京师之中谣言四起，称此次科考状元早就钦定，乃是有人舞弊，并且打压北方士子。
起初这些人还不相信，然而等到传胪大典上发生的事情传出，这些落榜的北方士子瞬间全都暴怒了。
连状元你们都是想换就换，这科举还有没有半分公平可言？
南方士子年年登科，北方士子年年遭受排挤打压，哪有这般欺负人的道理？
于是乎，一场变相版的“大明南北榜案”，就此悍然爆发！
逯杲听后深感棘手，这背后之人动作倒是利索，半点线索都没有留下。
不过锦衣卫经营京师这么多年，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也不至于被人牵着鼻子走。
“立刻将那些城狐社鼠全部召过来！”
逯杲眼中闪烁着凶光，“我要知道，谣言从何而起！”
城狐社鼠，即是京师中的青皮混混，干着一些欺软怕硬的勾当。
他们既然存在，自然有着存在的道理，比如作为锦衣卫的下线人员，负责打听市面上的所有消息。
这一次，正是他们大展拳脚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