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祈新的解围六策

此时的祈新哪还有心思和许君在城门口装模作样?

可大敌当前。

他可以不顾,跟随祈令的指引离去。

但他不能不管这里的‘许国甲兵’!

……几日前他落水,濒死垂危,就是这些在田地耕作的农人救了他,而为了救他,甚至不惜开了泄洪的闸口。

因此,也淹没了大片的农田……

有仇报仇,有德报德!

对于如何做人,祈新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今日,就是听闻许君强行抓来男农为兵,他才匆匆赶来,不然他才不给许君面子!

他心道:还好,这许君并非真的想战,只是摆摆排场。

如今他要做的,就是先让这些未经训练的男农归家。

而不是让这些男农去赴死!

随即,他大步跨出,站在了许君的车架前,踩在那打翻的酒水上,指向上天的赤阳,高声道:“秋收还未过去,国君难道既要战败,又要无粮?”

无粮?

无娘!

许君和这些满口礼仪的人或许听不出,或者装作听不出,但那些大字不识一个,不晓礼仪的甲兵、男农们,却不管这些,笑声一片。

以此,也打破了这些士大夫与许君的你来我往,那悲哭之声。

许君抬眉,正想斥骂。

可祈新却先手一挥,对那些‘许国甲兵’做抚手请状,道:“这些手持农具的人,上了战场,难道能给许君带来颜面吗?”

此言一出。

许君一愕,怒意一滞,看向那些男农们不由眼带嫌弃。

反倒是那些男农们有了怒气。

这分明是看不上他们!

可望着祈新身上的华贵衣袍,他们却敢怒不敢言,只能瞪目而视。

不过也有一些人在言:“早晓得,当日在河道,就放任他死去……为了救他,白白糟蹋了一片粮食。”

“禁声……”

只是一二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敢说话,但很快就有稍微年长者制止。

非议宗亲,当罪,施加墨刑,脸上刻字。

这样人,可娶不到媳妇。

上礼下罪。

罪多是给庶民们的‘礼仪’,这些男农不晓得《周礼》的德,但都晓得《周礼》的刑!

一时间,也没有人敢再说话。

许君不是聋子,闻声却是一笑,加上他那满脸的泪水,显得滑稽,可他不管,先抓住这个口角,望向祈新。

贬低道:“你这纨绔,学而不实,竟然还敢说粮食?”

“那日若不是你游玩坠水,许田的百姓怎会为捞你而放水。”

“你是命大,可那下游的粮食可没你大。”

祈新面色羞恼……

他知晓许君好面子,定会这样说,贬责他。

也知晓这样说会惹怒那些男农。

但他没有办法!

他不是谋士,没有好好读过多少书,对春秋的事情也一知半解,绞尽脑汁也只想出这么个自毁名声的‘激将’之策。

此言一出,不管是自己纨绔的名头是不是坐实。

但男农们应该不会昏头昏脑地为许君赴死。

而许君也不会要这些看着就‘没面子’的人上战场,到郑、齐、鲁三位国君面前丢丑。

不过这还没有结束。

敌人在前,安内攘外。

他可不想许国成为他国的附属。

不说他生得如此俊美,而春秋战国的君主大多都有些道道。

就说成为附属,那此国的社稷,也就是土地和粮食都会成为他国分配的资源,倒是许氏无粮,只能在大国面前摇尾乞怜。

他不想当狗。

也不想真的让许国的士大夫们泪比黄水。

“许君……戏水之事,是我之罪,我自当承担,今日当着救我的农人们,我祈……我许新,在此三拜!”

说着,他先对甲兵方向一拜,道:“一拜河伯,谢救命之恩。”

《周礼》在天,祈新这几日已经了解了祂的力量,知晓庶民之命不足惜,贵族之命抵万民,他在这个世界,不能乱道。

若是拜那些男农,反倒是害了他们。

“二拜后土,谢续命之恩。”

“三拜许国先祖,谢庇佑之恩。”

……

见到祈新承认错误,还当众三拜,莫说是许君与那些知晓‘许新’纨绔的士大夫,就是那些甲兵中的男农们,都大吃一惊。

高高站在车架上,许君看着低首的祈新,虽然不是对他,但也满意点头,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祈新服软。

可下一秒,却见祈新直面他,目视他!

臣怎可视君主之目?

但还未怒,就听祈新道:“今早我请教了大宗伯,询问郑国以许国不朝见天子,而有罪于天,此刻如何解围?”

大宗伯,祈新的庶祖父,也就是他爷爷的庶弟,也是此时许君的爷爷。

“许新,你搬出庶祖父,是作何?”许君有感不妙。

可他拦不住祈新的那张嘴。

“大宗伯说,《周礼》有六官,所以有六种方法,依照此时情况,可分上中下六策。”

闻声,周围的士大夫们面面相觑,面上满是不相信。

为何?

因为大宗伯早年与许君之父,许君本人都闹有矛盾,多年前已表明不再参与国事,只重宗族教育,看守宗庙事宜。

又岂会为许君出谋划策?

许君也是不信。

却见祈新从怀中拿出一张写满小字的帛书,继续道——

“若许君真的有不敬天子……”

天官冢宰,以其言!

许君应当派出使节,拜见郑伯,送礼求饶。

地官司徒,以其言!

许君应当为保国民,下车驱羊,投降求宽。

春官宗伯,以其言!

许君应当占卜问祖,上禀苍天,哭诉求恩。

夏官司马,以其言!

许君应当檄文会盟,前往申昌,同宗求援。

秋官司寇,以其言!

许君应当依照事实,罪己书诏,归罪求恕。

冬官司空,以其言!

许君应当携贡上朝,朝见天子,谢罪求德。

……

“嗯?”众人大吃一惊。

这祈新何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且条条有道理。

难道真的是大宗伯出言?

再怎么样,大宗伯都是许君的长辈,长辈之言……众人望向许君的反应。

“哼,胡言乱语,本男何错……说起来,今载无粮朝见天子,也有你许新的一份!”

颠倒黑白!

祈新落水,导致农田被毁,那是前几日的事情,可许君不朝见天子,那是去年的事情了,怎能混为一谈!

可许君是许国的君主,他的话,才能上达天听。

所以许君只瞪了祈新一眼,然后看向日暮西山上的红云层层。

天不早了,该归去处理要事。

而这云下歪歪斜斜的‘许国甲兵’们,确实难看。

许君不耐……

“让那些人回地里去,其余人严守国门,待入殿相商后,再决定如何对敌。”

“驱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