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和沈柯言认识的时候,我二十二岁。
在一次学术会议上遇到了他。
因为还债,我没能上成大学,倒是在燕大边上开了一家甜品店。
说起来是店,其实也没有店面。
我在租住的地方做好各种盒子蛋糕,再给提前预定的学生送过来。
一层淡奶油,一层蛋糕胚,一层奥利奥……
芋泥和红豆沙都是我自己熬煮的,绵密软糯,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
送完蛋糕大雨滂沱,我没带伞,便轻车熟路溜到会议室后排旁听。
一眼就看到了沈柯言。
作为学生代表发言,他穿着笔挺的正装,沉稳冷静,又藏着恰到好处的矜贵。
我不知道他是燕大的风云人物,天之骄子,甚至还是市里商业巨鳄的独子,这所无数人梦中学府的学生会会长。
众多光环汇集一身的人,怎么可能与我有交集。
现在想来也是,这样的情节只会出现在书里。
我和沈柯言有了命运般的相遇。
会议结束,众人散场。
独我被雨困住。
“你的狗吗,挺可爱的。”
他指了指我围裙上的图案,优越分明的五官染着俏皮的笑意。
围裙上大大的狗头,是我随手画的品牌logo。
“嗯,它叫团团。”
噼噼啪啪雨声中,我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你们家甜品在学校很有名,我同学都在买。下次学生会搞活动可以考虑合作吗。”
他温和礼貌,又带恰到好处的疏离,我根本移不开眼睛。
黑色折叠伞被白皙修长指骨捏着,骤然出现在眼下。
“这把伞借给你吧,团团还等你回家。”
沈柯言将伞给了我,冲进了滂沱雨幕里。
望着他的背影,所有被琐碎生活压抑的怦然少女心,复活了。
许仙和白素贞的情缘,就在这雨伞的一借一还中。
我和沈柯言亦是如此。
沈柯言说,我的身上有一种旺盛的生命力。
他身边的女孩都没有。
我也不知道他口中的生命力是指什么。
也许是因为我在农村长大,能柔韧地接住所有苦难吧。
就这样,在完成作者所有铺垫后。
敏感内敛的我,开启了恋爱的主线剧情。
06
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总是相似。
学历,家世,门第。
单拎出任何一个,都是天沟地堑。
沈柯言的父母在市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并不同意我们的事。
甚至是他当时的研究生导师,都气得直接在组会上拍桌子。
可沈柯言看着云淡风轻,骨子里却倔得要命。
断绝亲子关系,甚至扬言退学,只为和我在一起。
当着他父母的面,沈柯言紧紧握住我的手,十指相扣:
“身世,学历,哪一个是惜惜的错,她没得选。”
“她这一生没得到的,我都会给她补回来。”
“从此以后,她所有的好日子,我都会参与,都不错过。”
我心软得一塌糊涂。
这辈子,我跟定了沈柯言。
后来我才想明白,他大概只是料定自己足够被偏爱。
为爱对抗世界这种戏码,对养尊处优的沈柯言来说,不过是自证深情的注解。
对与残酷命运缠斗多年的我而言,天真得有些残忍。
07
突破了父母老师这一关,经历了甜蜜黏腻的恋爱。
很快,我就带着团团,嫁给了沈柯言。
沈柯言不愿这么快继承家业,他脑子好使,从小又耳濡目染,一毕业就进了金融投资行业,成了游刃有余的投行精英,收入优渥。
他不许我出去工作,更别提之前的甜品小店。
“惜惜,我有能力养你,不要再辛苦工作了。”
“我会心疼。”
他望着我的眼神满是柔情,我心中虽有些犹豫,还是答应了。
身边所有人都艳羡我。
人前说我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人后说我很有勾引男人的手段。
我并不解释。
我只是爱沈柯言,纯粹爱他,疯狂热烈用尽全力爱他。
结婚没多久,我就怀孕了。
我和沈柯言给他取名子辰。
他会有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父母,不会成为像我一样的孤儿。
我要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可生产那天,我难产了。
全身撕裂般的疼痛下,我只匆匆看那个小团子一眼,甚至还来不及抱抱他。
意识就被封印了起来。
此后,就是漫长的,被偷走的五年。
08
接到沈柯言电话时,我愣了一下。
离开沈家别墅一整天,沈柯言才想起来联系我。
“你去哪儿了?”
背景音里,还传出沈子辰刺耳的喊叫。
“我不要坏妈妈,爸爸别理这个坏妈妈。”
沈柯言叹了口气,语气敷衍。
“你和儿子置什么气,不就是只土狗么,我再买一只贵的给你。”
“之前也没看你对它多上心。”
隔着手机,我都能想象他眉头紧锁的表情。
电话里沈子辰还在咋咋呼呼:“爸爸,她不会又去发传单了吧,你让她不要再去我幼儿园门口了!”
刚回到这具身体那段时间,我实在不适应全职太太的生活。
家里大小事务都有保姆上门来做,我不擅长打发时间这件事。
于是又重操起旧业,做起了蛋糕。
苋菜汁染红色,菠菜汁染绿色,加入南瓜糊就是橙色。
搅拌蛋清,黄油,纯牛乳,会创造出蓬松柔软的魔法。
香喷喷端出烤箱,再挤上动物奶油,画成可爱动物的形状。
沈子辰的嘴巴刁得很,国内国外什么样的精致甜品没吃过。
我的蛋糕,他只尝了一口就砸进了垃圾桶,说难吃。
想着可以试试卖给别的小朋友,趁着去幼儿园接他放学,我顺手发了几张手绘传单。
沈子辰看见后,狠狠甩开我的手,垮着脸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别的小朋友妈妈来接都穿名牌开豪车,你来接我却想着在幼儿园门口卖东西。”
“你离我远一点,别说是我妈妈。真丢脸!”
他从幼儿园一路哭回家,三天没有和我说过话。
想到这些,我只能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