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鸠毒

林冲和四名大内侍卫照着崔太医刚才的法子，将浓盐水给几人陆续灌下，一时间，后厨秽物四溅，那股恶臭熏得人几欲作呕。不过陈到和几名伙计的脸色却是立马好了许多，呼吸也逐渐变的均匀有力。

桌案旁的崔太医听闻后厨几人已经转危为安，这才长舒一口气。但依旧微闭双眸，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轻敲桌面，脑海里如走马灯般梳理着各类解毒的良方。

少顷，崔太医睁开双眼，眼神笃定，伸手捉起毛笔，笔锋蘸饱墨汁，在宣纸上笔走龙蛇。

“取黄连三钱，以泻火解毒；配绿豆粉五钱，能清热消暑、利水解毒；再添生甘草二钱，调和诸药、补脾益气……”崔太医一边口中轻声念着，一边手下不停，药方渐渐在纸上成形，墨字苍劲有力，力透纸背。

“加紫苏叶一钱，可散表寒、行气宽中，助药力发散，最后用芦根四两，清热生津、除烦止呕。”

写罢，搁下毛笔，拿起药方，轻轻吹干墨迹，唤来林冲道：“林公子，还请速去抓药！”

林冲应了一声，接过药方，拔腿就往外面奔去。

哪知没走多久，便沿路见到不少百姓晕倒在路边，有的捂着肚子，有的已经开始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林冲心道不好，定是有人在附近公共水井里下毒，也不知是何人所为？是否与张大福火灾有关？李师师也恰好在此时前来，会否与这些事情有关？

林冲一时理不清头绪，也只能先行往药铺抓药。药铺之中只有掌柜的一人在前后奔忙，连个伙计的影子都瞧不见，林冲心道，恐怕也都已中毒倒地了吧。抓完药后，林冲一刻也不停留，飞奔回湖底捞。

一回店里，林冲又按崔太医的叮嘱，取三碗净水并药草用大火烧开，再改成小火慢煮，直等到三碗水熬成一碗，这药才算熬好，方可饮用。

不一会儿，炉灶上的一排药罐已改为小火慢煮，林冲这才得空坐下陪着几人说话。

崔太医先道：“林公子，我方才坐在堂内，不时听闻堂外传来病痛呼喊之声，难不成这华阴城内四处都遭了毒手？到底是何人如此丧心病狂？”

林冲苦笑道：“崔太医，我也正想向您请教。现在城内到处都是如他们这般中毒倒地之人，这该如何是好？”

崔太医捋着胡须回忆道：“神宗在位之时，汴京也曾发生过一次如此这般的中毒情形，当时全城百姓之中十之七八都中了这鸩毒。

好在司马公临危不乱，令老夫研制解毒药方，除让中毒之人饮下解药之外，还命人将药草用纱布包裹起来，投入全城的水井之中，鸩毒之患立除。

另外，这鸩毒其实也很好预防。其毒性极易被高温所破坏，因此只要日常饮水之前，将其煮沸，便能避免中毒。

也正是自那以后，汴京之中便开始全面推广将水煮沸后饮用，此举不但预防了鸩毒，顺带着还减少了很多病患，司马公此举真是有功于社稷啊！”

这不就是提倡喝开水嘛，这个再简单不过了，林冲心道。

知道是何种毒药，又有了治疗方案和预防手段，安排起来便容易的多了。

李师师在一旁望着林冲来往反复的忙碌身影，眼中已再无他人。

林冲请张氏和张雍陪着众人说话，自己则拿着崔太医开的药方赶往县衙，将仅剩的当值差役全数召集起来，命他们按此药方将华阴县中全部的药材调集到湖底捞中，之后再发动他们身边的亲属、百姓挨家挨户地通知，要将水煮沸后再饮用，可以预防中毒，众人领命去了。

刚得空喘息片刻，便望见一道苍老却有力的身影押着一个垂头丧气的家伙往县衙中来。

林冲定睛看去，却是自己的岳丈张教头押着一个黑衣人前来。

怪不得昨夜救火之时未见张教头，今早返回店中也未见他，原来是捉贼去了，林冲心下恍然。

“贤胥，昨夜发现一个贼人，赶了一个早上，终是将此子缉拿回府。我观城中百姓多有中毒者，恐怕和昨夜那场大火一样，皆是此人所为。待会可得好好审审他！”张教头疲惫的脸上隐隐有些得意。

因此时县衙之中已无人手可用，林冲心中邪笑，积压了一整晚的怨气终是有了发泄的地方，那满清十大酷刑自己少说看了不下三遍，今天不给你亲手整上十遍，老子就不姓林！

那黑衣人远远望见林冲表情，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林冲缓步走下堂来，正准备和张教头一起将这黑衣人拖进县衙大狱之中好好折腾一番，不曾想那黑衣人极不抗压，当场直接跪倒在地，抱着林冲大腿嚎啕大哭：“大人，小的认罪！小人知错了！大人你想问我什么都成，我什么都招……！”言罢，磕头如捣蒜一般，磕得县衙之内“咚咚”作响。

这一通操作打了林冲一个措手不及，本想着这种罪大恶极之人即便不会咬舌自尽，审起来也会颇费一番功夫，谁想到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撂挑子了？

林冲憋住气，大声喝问道：“你叫甚名谁？你都干了些什么？谁派你来的？”

那黑衣人听闻林冲发问，随即便止了哭声，跪坐在地，缓缓地向林冲讲述起来：

原来此人名叫王诙，是洛北县知县陈庆收留的门客，平日里擅长干点偷鸡摸狗的勾当，但用于对人下黑手，此种人却是最优之选。

由于洛北县也是附近一个比较穷困的县城，因此知县陈庆每每想着可以提高些税收，籍此揽得些功劳，好为日后升迁铺路。

最近几个月听闻附近的华阴县搞了个烟火大会，一下子赚了不少钱，去年年底的税收总额在本州仅次于州府所在的郑县。

陈庆看了极是眼红，便组织人手去华阴县考察取经，待返回洛北之时，便依样画葫芦。你华阴每月开办一次，我洛北就每七日开办一次；你一份火锅收两贯钱，我一份火锅就收一贯钱，诸如此类。

其实陈庆心里也知道这些仿冒而来的美食口味肯定不如华阴来的地道，烟火大会也只是抠抠搜搜的放个十来支，不像华阴县一放就是小半个时辰。但想着多少应该还是能抢一些生意的。

起初确实吸引了不少周边的游客前去洛北购物游玩，但没过两月，各家店铺的生意又逐渐恢复了原样。还被各地往来游客吐槽甚至是辱骂。

陈庆恼羞成怒之下，便私下找来王诙，着他去华阴县干一番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