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让朱载圳接待俺答使臣的这个消息便不知道从何渠道彻底的传了开来。
刚刚朝会结束的徐阶缓缓向着自己的府邸走去。
他的神色尤为疲惫。
因为朱载圳这一波操作，间接让国本之争提前。
他也是不得不直接和严嵩站在了对立面。
但是相比于历史之中一直跟在严嵩身边学习的徐阶，此时的他还差了严嵩太多太多。
也正是因为如此，徐阶只感觉自己的压力山大，精神也是愈发的疲惫。
果然，不出他意料。
还未等踏进府中，他便看到了那一辆辆停在府外的马车。
深深的叹了口气，徐阶虽然心中有太多苦楚，但是也不得不面对这一切，缓缓的向着府内走去。
刚一进书房，一直带头冲锋的高拱果然便迎了上来。
“徐尚书！”
“你可知道了今天朝堂所传之事？”
“陛下要让景王管理与俺答通贡之事？”
其实在历史上，高拱也是支持新政的，但此时的他还远远没有到那个境界。
甚至就连现在的张居正对于北方的处理上都还没有太好的办法。
更别说他。
他情绪激动只是因为嘉靖让朱载圳处理此事。
虽然裕王现在还未开府。
但在徐阶的安排之下，他已经是内定的人选之一了。
他自然十分在乎。
“自是知道。”
望着所有人紧紧盯着自己的目光，徐阶坦然的点了点头：“严阁老已经说了此事。”
“哼！果然又是严嵩！”
立刻便有激进的言官呵斥道：“此贼这是真的不准备藏着掖着了？想为景王博声望，扶他上位？”
此话一出，整个书房内气氛顿时愈发严肃了起来。
“徐阁老，此事绝对不能如此！”
又有翰林院学子说道：“若是真的让这严家有了从龙之功，我大明天下怕不是就要亡在他严家的手里！”
“不错！严嵩如今在朝堂之上宛若大山，岂能再让严家得此功劳？”
“徐尚书，我等身为人臣，绝不能就这样看着啊！”
“......”
一声声的呵斥声瞬间便在书房内响了起来。
眼看着众人的情绪愈发激动，徐阶的表情也是愈发的疲惫。
要知道，在历史上，徐阶为了稳住严嵩，特意还跟严家联姻。
借此机会一直在暗中培养势力。
且一直学习着严嵩讨好嘉靖的方式。
哪怕就是这样他都隐忍了多年，才一举对严嵩发动了进攻。
但现在的他...连扶持自己的势力都还没开始，便已经和严嵩站在了对立面。
他拿什么斗？
就靠着这些只凭着一张嘴的热血青年？
经过了上次的朝会，如今的他怎么可能还不明白？
这一切的最关键原因都是因为嘉靖答应了这事。
严嵩只是帮着嘉靖背锅的！
但这些话，他怎么说出口？
他和严嵩一样，同样是帮着嘉靖背锅的。
不过他没注意到的是，一向直率的高拱这一次却并没有和众人一样呵斥，而是紧皱眉头，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徐阶就这样让众人发泄了一下，直至众人声音渐渐弱了些许，他这才打算开口。
然而就在这时。
沉默了良久高拱忽的表情一变，似乎是终于想清楚了什么一般，立刻开口：“你们都错了！”
“此事，或许不是严党所为！”
此话一出书房内顿时一静。
所有人都立刻看向了高拱。
而高拱也没藏着掖着，立刻开口道：“诸位可别忘了，严党之前可一直反对与俺答通贡之事？”
“怎会如此变化之快？”
他顿了顿，再次开口：“先前从未传出过此事，昨日那张居正才刚刚进了景王府。”
“此事立刻便传了出来。”
“张太岳此人时刻想着新政...如今去了景王府做侍读，想来是想扶持景王，为景王博来声望。”
“我听闻此事与宫内的真人有关？”
“而宫内的陶真人与严嵩有些交情。”
“我以为...此事定然是那张居正说通了严世蕃让严嵩找陶真人帮忙，这才说服了陛下。”
他的表情十分严肃。
众人听到这话，一个个也是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也是不由得点头。
不得不说，高拱分析的可谓是有理有据。
很容易就让人相信。
甚至就连徐阶都产生了怀疑，他可是知道，张居正昨日又去了翰林院，取走了一些北方战事的文书....
“难不成真的是太岳所为？”
徐阶的心情不由得更加沉重。
这可是他看重的人啊。
竟然就这样与他分崩离析了。
一时之间，他再次深深的叹了口气。
“徐尚书，绝不能再犹豫了，若是当真让景王办成此事。”
高拱猛地看向了徐阶，激动的说道：“那怕不是陛下真有可能让景王....”
他并没有再说下去，但这话中的意思却也十分明显。
听到这话。
在场的众人不由得便愈发焦急，纷纷看向了徐阶。
“徐尚书，您出个主意啊。”
“绝不能让此事如此下去，裕王年长，岂能不尊祖训？”
“.....”
一声声的质问声再次响起。
徐阶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才开口：“诸位无需如此...”
“就算真如肃卿所言，然此事怎会那么容易办成？”
“这些年来，我大明又不是没和俺答通过贡，哪一次长久了？”
“若是此事反倒是让俺答再次犯境....”
他并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立刻转移了话题：“且我已上奏陛下，求陛下准裕王开府。”
“陛下....答应了！”
听到徐阶最后的这话，众人先是一愣。
旋即立刻便露出了狂喜之色！
这可是一个肥差啊，没有人不想要！
但高拱却仍是抓住了主题，立刻开口问道：“我等难不成就这样如此被动吗？”
他有些生气。
徐阶的性子在他看来就是过于怂了一些。
“此事，不必心急，不一定都是坏事。”
徐阶再次劝道，仍是刚才那套理论。
他十分清楚，现在绝对不是与严党直接开战的时候。
因为这件事背后站着的人可是朱厚熜。
但他又没法多说，只能想些话来劝这些人。
他怎能不清楚？
无论此事朱载圳能不能做成，他都会有声望，哪怕就是真的办砸了，也不会有太大的触发。
这些话也只是安慰他们的罢了。
闻言，高拱顿时便露出了纷纷不平之色。
但徐阶却并没有再给他们讨论下去的机会，直接以疲惫之由，让众人先且离去。
众人缓缓向着府外走去。
而就在他们刚刚走出徐府大门的时候，高拱忽然便听到身后有人在喊他。
“肃卿，肃清...”
高拱闻声望了过去。
喊他之人，是一名言官，高拱并不太熟悉，甚至就连名字都不知道。
“我等难不成就这样被动的等着消息嘛？”
对方十分直接的开口问道。
高拱看着他，心中顿时生出了些许警惕。
虽然他对徐阶的态度有些不满。
但是他也不是傻子。
这人一看便是想让他带头冲锋。
这事他可不敢...左顺门之变给嘉靖朝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
“你想如何？”
他直接开口问道。
“何不将此事闹大...景王才不过十二岁的年纪罢了，怎能管好如此大的事？”
“边境将领...百姓岂能容忍如此年轻之人来参与此事？”
那人丝毫都不隐瞒。
闻言，高拱的眼神也是立刻一亮。
这是要携大势来让朝廷取消此事？
也不是不可。
但他想了想后，却也并没有直接表明对此事的态度。
此事弄不好便容易闹大...
若是闹大的话，这背后之人怎么都要死。
他可不想受到牵连。
高拱二话不说，转头便走，那人也是丝毫不以为意，转身便朝着刚刚在书房之中同样表现的十分气愤的人走了过去。
就在当日，一声声关于此事的议论便在京城之中彻底的传了开来。
“与俺答通贡？我大明与他北方蛮子世代有仇，岂能通贡？”
“哼！这群蛮子这些年来可有过信誉？每次通贡后还要行劫掠之事，朝廷何以如此啊？”
“景王殿下才十二岁吧...便直接处理这邦交之事？”
“若是真的要引起大战...我大明可否有一战之力？这些年来我们拿这些蛮子可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
各种议论之声在京城中四地响起，传播速度极为惊人。
要知道，北京城的地理位置十分特殊。
距离宣大并不算远。
正所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如今这事可不是说和京城的百姓完全没有关系。
一时之间，莫名的气氛在京城之中顿时便升了起来。
......
夜，景王府内。
严世蕃跟随着刘凌急匆匆的从府外走了进来。
而朱载圳和张居正已经等在了书房。
李听枫并没有来，他只是个老学究罢了，这些事他掺和不了。
刚一进门，严世蕃立刻便破口大骂道：“定是有人指使！”
“朝堂之事竟然这么快就能传到民间。”
“此人用心险恶啊！”
经过了昨晚严嵩的话语，严世蕃此时已经开始支持朱载圳的想法了。
对于今天京城内发生的一切。
他自然十分愤怒。
张居正此时的表情同样也是有些难看，心中烦闷不已。
昨天他已经想到了很多办法。
本来还想着今天好好跟朱载圳聊一聊此事，却没料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东楼无需心急。”
朱载圳淡淡的开口，“先且坐吧。”
其实朱载圳此时的心情同样也很乱。
刘凌已经将今日京城四地的议论都说了一下。
不过朱载圳担心的却并不是这个，而是嘉靖的态度。
要知道，朱厚熜这个人是很在乎自己的名声的。
简单来说。
就是他很想做那些败名声的事，但是又不想背负恶名。
这一次，同样也是如此。
如果说能让迷信的朱厚熜取消这个事，那或许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民间的议论。
如今这件事还没有传到九边去。
若是传到了九边...恐怕那些经常遭受祸害的百姓反应会更大。
到时候若是当真让嘉靖改变了想法...
那他恐怕就再也难以离开北京了。
想着，朱载圳也是不由得叹了口气。
“殿下。”
严世蕃坐在了朱载圳的下位，认真的说道：“要不我让人去将议论此事的人全都拿了？”
“小阁老，绝不可因为心急乱了心啊。”
张居正难得的开口：“百姓议论...绝对不是这样便能阻拦的。”
“当前...应是要让殿下展现出才能才行。”
朱载圳也认可的点了点头：“太岳所说不错，东楼无需心慌。”
“此事本王早已有了主意。”
“只是当务之急是...”
朱载圳紧紧的盯着严世蕃，说道：“必须要在父皇改变主意之前，让那俺答使者到达京城。”
听到这话，张居正和严世蕃立刻看向了朱载圳。
“殿下有何打算？”
“赵全。”
朱载圳丝毫都不犹豫的开口：“若是本王能拿下此人，并将其带到九边。”
“你们以为...这滚滚大势能否迎刃而解？”
赵全，是朱载圳昨日看文册中发现的人物。
他本是白莲教首。
后来投靠了瓦剌，说白了就是当汉奸。
利用他对边境地形的了解，为俺答大军带路，劫掠大明边境。
因他而死的大明百姓，不下于十万人！
朱载圳十分明白，这滚滚大势利用的便是他如今的年纪太小。
只要他能展现出一些能力。
一切便可以迎刃而解。
而且朱载圳也十分清楚，此次对于他而言也不可说是一个机会。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他能办成一件事，那能获得的声望也是巨大的。
只要能在嘉靖改变主意之前，做出一些事！
那此次的风波便不是问题！
闻言，严世蕃张居正两人皆是一惊。
对于赵全这个人，他们自然不会陌生。
可这个人如今在俺答那可以说是个风云人物，俺答汗十分重视这个人。
拿下赵全。
这怎么可能？
两人的表情都十分严肃，不由得便生出了朱载圳还很年轻的想法。
但朱载圳却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他十分认真的看着两人说道：“此事绝不能乱了阵脚....”
“切记，立刻让人去搜寻俺答来使。”
“本王要见到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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