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培训

在屯子的中央,有一块相对凸起的高地。

这里的院墙很高,还能看到里面栽种的枣树。

而且相对于其他家的土墙,这户人家已经用上了红砖墙。

两个人相互搀扶着打开了院墙的大门。

正是孙大军夫妻二人。

“娘希匹的,你今天去干嘛了?老子饭都没吃到。”

孙大军一路上早就憋着火气,只是因为路上人多,不想被人看了笑话。

现在回家了,自然是要发泄一番的。

陈素梅的脸已经肿起来了,头发凌乱,衣衫也因为刚才的拉扯有些不整。

她皮肤黝黑,但是身材肥胖,跟个肉球似的。

陈素梅看到孙大军发火,张嘴想解释什么,但是被孙大军冷冷的目光盯着,不由地缩了缩脑袋。

“赶紧把门打开!”

两人进了大铁门。

“他娘的,跟你说了多少遍,把门关上,顺手就关上了。”

孙大军回头看到院门大大地敞开着,顿时一声大吼,近乎咆哮。

陈素梅一个激灵,连忙转身去关门。

孙大军则是走到一张矮板凳上坐下。

矮板凳坐着就是顺气。

不过孙大军还是在生着闷气。

“他娘的,要不是你把康雪兰赶跑,哪来这么多事儿?”

孙大军突然伸出手对着陈素梅指指点点地埋怨起来。

听到这儿,陈素梅也是一甩手地站在原地。

“还不是因为你,孙大军,你心里面那点小心思我猜不到吗?”

“要不是我把康雪兰赶跑,你肯定得扒灰,到时候屯子里面咋看咱们家?”

陈素梅一边说,还一边跺脚,口水纷飞。

孙大军脸色一变,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

“陈素梅,你别乱说哈,老子什么时候要去扒灰了?”

扒灰在屯子里面指的就是公公和儿媳有不正当关系和通奸。

陈素梅看见孙大军心虚的样子,跺脚的幅度更大了起来。

“啧啧啧,孙大军,你这话说出来,恐怕自己都不相信吧?那康雪兰是知青,城里人,长得那叫一个水灵,那身段,啧啧,那长相,还年轻。”

“她嫁给咱儿子,还没洞房儿子就没了,那不是克死的是咋死的?”

“老娘要是还让你碰她,那你是不是也要跟着咱那宝贝儿子去了?”

孙大军一时间被说得哑口无言。

其实他心里面是真有这想法的,谁让康雪兰长得太水灵了?

平时在家,陈素梅可不敢这般和他说话。

今天孙大军嘴巴像是被粘住一样,说不出话来。

“咱们先不说这事儿了,你说说,你今天去干嘛了?干嘛去招惹那姓许的王八蛋呢?”

“那混蛋和赖书记搭上线了,他们一家子都飞黄腾达了,那两知识分子,都成了正式老师了。”

“他娘的,气死我了。”

孙大军扯开话题,捂着肝,一想到许松,他就肝疼。

陈素梅听到许松,一下子满口脏话地骂了起来。

“老娘昨天听说你被许松扫了脸面还准备去给你出气,结果被许松那个挨千刀打了,今天准备去把那个赔钱货要回来,结果呢?”

“那康雪兰还不让我要回来,许松还打我,我想着那怎么也是你孙家的血啊,我这不是为了你们孙家好吗?”

陈素梅叉着腰,拍着手掌,不停地比划着。

“哎,得了得了,你以后要干啥,提前跟我说一声,得好好谋划谋划,一天五五轩轩的,真是的,赶紧去做饭吧。”

孙大军听了之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一屁股重新坐回了矮板凳上。

陈素梅一瘸一拐地进了屋,刚刚手舞足蹈地演示,把她自己腰扭了。

“炒点花生米,炒点肉,把我那瓶好酒拿出来。”

孙大军不忘嘱咐道。

他气得肝疼,没心情吃饭,就想喝点酒解解愁。

“真是看走眼了,他娘的,许家咋就一下子发达起来了呢?”

孙大军开始复盘起这几天的事情,最后忍不住给了自己几巴掌。

“早知道,这样,老子当初就该往死里整他们,让他们永远翻不了身。”

孙大军充满懊悔地嘀咕着。

他起身看了看屋子里,有些不耐烦地甩甩头走了进去。

“把酒给老子找出来,我先喝着,你赶紧炒菜。”

陈素梅一边找酒,一边嘀咕着“都被气成这样了,还吃得下饭,喝的下酒”。

孙大军本来火气就大,立刻吼道:“你他娘的嘀咕个啥,要不是老子这些年在外面张罗,你能吃得这么好啊?老子喝瓶酒你就嘀咕,小心老子捶你啊!”

陈素梅顿时闭嘴,同时两只手把从柜子上拿下来的酒递给孙大军。

孙大军拿过酒转身就要出屋,陈素梅在背后跺脚朝他背后狠狠虚空搓了几下,并且嘴里还无声咒骂着啥。

结果不料孙大军又转过头来。

“炒菜快……”

“嘿,陈素梅,老子这几年好吃好喝地对你,你这是干嘛,要背后搓老子的脊梁骨啊?”

“你看看你,屯子里哪个有你这么胖的?还不是老子家里面伙食好啊?都快把你喂成老母猪了,你还不知道好歹啊?”

“真是人丑多作怪,在老子背后搓脊梁骨,你信不信我捶你啊?”

陈素梅本来吓得一激灵,赶忙走到灶头旁重新忙起来,但是一听到孙大军说她丑,她立刻放下锅铲,指着孙大军喊道:

“孙大军,你说谁丑呢?老娘年轻的时候也是屯里一枝花,你不就是想说那骚狐狸漂亮吗?你去找她啊!你那儿媳妇现在马上要跟人结婚了,人家苞都没开,你想去开是吧?”

陈素梅肆无顾忌地说着,还胡乱挥着手,像疯了一样。

孙大军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样,差点跳起来,额头青筋暴起,拽起拳头就对着陈素梅的脸锤了下去。

本来脸就肿起来的陈素梅,像是遭了重击,一步退到了灶台边,摔倒在地。

这一下也让两个人都清醒了许多,孙大军看到陈素梅没什么大事,便提起酒瓶,头也不回地走出门。

孙大军一边喝着酒,一边心里憋着闷。

“这酒不行啊,没有那次在公社喝的酒好,得去搞几瓶。”

虽然孙大军嘴上这样说着,但他还是接连喝了几口下肚。

“他娘的,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不行,老子必须得报复回去,整死许家!”

“他娘的,老子不信赖书记护得住他们,本来就是下来改造的,咋还当上正式编织的老师呢?这不是包庇吗?明天就去县里一趟。”

孙大军自顾自地谋划着,他能当队支书,又捞了这么多好处,那可不是没脑子的人。

……

此时许松也来到了二狗家。

二狗他们家离许松不远,就在隔壁。

许松一推门进去,就看到在院子的角落里,放着几个兔笼,里面还装着几只兔子呢。

“二狗,二狗在家吗?”许松冲着屋里喊道。

这门没关,说明肯定有人在家。

“二狗出去了,是许松啊,你来找他玩啊?”

从屋里出来的是二狗的爹,手里还拿着一杆旱烟枪。

“对啊,我还说给你们讲讲养兔子的事儿呢。”

二狗他爹明显听二狗讲过这件事,连忙招呼许松坐。

“二狗应该是上山了,听他说,你还专门教了他咋抓兔子呢,所以他带着他弟弟妹妹全去了。”

许松点点头。

难怪他们刚刚发生那么大的事儿,不见二狗影子呢。

“没事,叔,二狗不在,给你讲也一样,婶儿在吗,叫她一起出来听吧。”

二狗他爹放下手里的烟,搓了搓手,朝屋里喊道:

“孩儿他娘,快出来了,许松过来给咱讲养兔子了。”

二狗他爹刚喊完,他娘就出来了。

“哎呀,刚刚在缝衣服呢,家里孩子多,把他们哥的衣服拿来改一下,就够几个孩子穿了。”

二狗他娘不好意思地解释的道。

“先喝口水吧,许松。”

许松连忙摆手。

“不用不用,婶儿,我也讲得快,这也是公社那边安排的任务,这要是养好了,公社那边也会有奖励的,听说以后咱们公社会办一个养兔厂,到时候优先选择进厂当工人。”

二狗他爹娘一听进厂,眼睛立刻放大了,都快直了。

这年头,进厂当工人,那可是非常荣耀的一件事情。

工人同志一天工作时长固定,到点下班,而且还能吃食堂,给分配房子,不用自己盖,而且还有免费医院,教育等等,反正各种福利。

这个年代进厂当工人,那就跟上岸了差不多。

“真的吗,许松?”

二狗他娘有些不确定地歪头望向许松,那眼神像是望眼欲穿一样。

“当然是真的,咱们邻里多少年了,公社都发了文件,昨天召集村干部开会,过不了多久,就会传达给你们的。”

现在消息和政策都是分级传达,从公社到大队和小队,小队到社员。

如果是重要的消息,就会要求哪怕最小的小队干部,也得去参会通知。

孙大军也是昨天去开了会,但是因为今天和许松吵了一架,也就推迟了通知社员的时间。

“那行,那行,我们都听你的,许松。”

二狗家孩子多,壮劳力却不多,所以一家人过得实在清苦,经常不够吃的,但是对许松真的没得说,从来没因为他家成分问题,就瞧不起。

对于二狗他爹娘的迫切,许松也完全能够理解。

“那行,叔,婶儿,我今天先给你们讲个大概,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后面都可以问我。”

“咱们现在养兔子,得明白兔子的习性,它怕啥,喜欢啥,都得知道。”

“第一,兔子非常胆小,怕声音,所以得把它们养在安静的地方,平时说话声音小一点,别吓着了。”

“第二……”

许松一边说,一边还给出一定的建议。

每家每户的情况不一样,所以得因地制宜。

说了大概一个小时,许松还一边示范,一边讲解,这样才能让他们记忆更深一点。

“其实兔子你们应该也养过,但是这养兔子还是有不少注意的地方,只要把我说的这些都记住,养兔子还是很简单的。”

二狗爹娘都听得很仔细,生怕错过了什么。

“而且你们也不用担心养不好,兔子本身的繁殖能力就强,一个月就能生一胎,一胎就是几十只。”

有个冷知识,兔子是有两个子宫的,这一胎刚生产,下一胎已经在酝酿了。

所以在澳大利亚,兔子泛滥成灾,没办法完全消灭。

“到时候,你们养的兔子将作为种兔,也将作为分红,你们的工资也会比其他人高的。”

许松站起来,已经准备离开,最后还是不忘画画大饼。

人没有大饼,还有什么盼头呢?

有的大饼是骗人的,有的大饼却可以实现。

许松离开二狗家后,便回了趟家后直接来到了康雪兰这里。

“走吧,你不是要洗衣服吗?我陪你去,正好到河里摸两条鱼。”

许松在门外说道。

康雪兰已经在家里面用起了煤油灯,听到敲门声,也舍不得放下书本,径直过来开门。

“你不是说你不过来了吗?”康雪兰的肌肤在煤油灯的照射下,泛着橘黄柔和,如同贴上了一层虹膜。

许松咽了下口水,把手从门缝里插进来。

“计划赶不上变化嘛,我把家里面的粮食提了一些过来,还有点油呢。”

“快让我进去吧,外面冷得很。”

许松说完,就从不宽的门缝里挤了进去。

康雪兰翻了个白眼。

“你别都拿过来了,你爹娘不得吃吗?”

“他们在学校吃的,家里面他们也很少回来,现在他们在学校教书,都是全职的,不能经常跑回来。”

许松把东西放下,就坐在了床沿上。

“妮子还没醒呢?晚上睡得着啊?”

康雪兰没理会许松,拿着书本,正在背着什么东西呢。

“嘿,问你话,你还不回了,怎么了,生气了?”

许松走到康雪兰跟前,靠近她的脸庞。

康雪兰立刻背过去不看他。

“我在背书呢,你能不能等会再问?”

许松见此,不好再厚脸皮贴上了,只能无聊地坐在床沿上看她背书。

康雪兰穿着一件破棉袄,里面的棉花有些都漏出来了。

下身则是一条长裤,屁股看起来特别翘,感觉裤子有点小了,被勒住了,看得许松手痒痒的。

康雪兰此时正在小小的屋子里转圈呢。

两条大长腿,跟圆规似的。

许松想到了鲁迅笔下的杨二嫂。

在“故乡”那篇文章里面,杨二嫂是一个自私贪婪,精于算计的的农村妇女。

但是想必杨二嫂年轻的时候也漂亮,两条大长腿跟舞蹈生的一样,也没有那么市侩,更没有那么自私贪婪,只是贫穷的现实让她丢弃了曾经的美好。

“康雪兰同志,好好背,以后我给你买丝袜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