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娘的联合下,我们一大家子组成了一个联盟,宗旨是把深陷在爱情漩涡的飞哥给从中解救出来,或者直白点说就是一致反对飞哥这门婚事。喋喋不休的劝说一波接着一波,就连我那年过百岁的太爷,也口齿不利索地说了两句,然而无论是谁飞哥都全然不给面子。飞哥坚信着爱情至上的道理,在他的眼中我们一家人所做的种种都是对他爱情的考验,所以我们越是想劝服,他越是抵触,那种感觉就像是个叛逆的孩子,你越是想告诉他对的道理,他越是跟你背道而驰。
飞哥已然成为了爱情的傀儡,用他的意思说,他深信大嫂就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那一位,他愿意为其奉献出自己的一切,哪怕身陷囹圄,他也无怨无悔。飞哥的一意孤行,以及六亲不认,让我们一大家子的人感到了寒心,逐渐的我们从第一战线隐退到了第二战线,毕竟我们只是亲戚,互相之间没有资格阻碍对方的选择。剩下一人的大娘独孤军奋战着,她秉承着宁可让飞哥打一辈子的光棍也不同意这门婚事的态度,对飞哥展开了一系列的言语炮轰。那段日子我经常能中家里人的口中得知,大娘和飞哥吵架,然后飞哥摔门离去,几天几夜不归家。
飞哥用那他真爱无敌的荒诞真理,一步步摧毁着大娘修建起的防线。为了守住最后一道防线,大娘把户口本锁进了保险柜里,没曾想飞哥竟然趁大娘外出期间,以最粗暴的方式打开了保险柜,拿走户口本,带着大嫂去了民政局。结婚证下来的第一时间,飞哥就亮给大娘,并且还附上了一封充斥着威胁含义的母子断绝关系协议书,这让大娘伤心流涕,也让我们一大家子人感到难以置信。
我始终认为这封丧尽天良的母子断绝关系协议书是出自大嫂的手笔,虽然到最后飞哥都没有正面承认,但我敢肯定,爱情能麻痹飞哥的大脑,但泯灭不了飞哥的良知。
这回大娘是真的被吓到了。为了维护这层濒临可危的母子关系,大娘选择了放弃阻挠,同样我们这帮亲戚也不愿再参与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情,除了武哥。他得知母子断绝关系协议书后,立即找到了飞哥。武哥凭借着他那精健的五短身材,硬生生地打折飞哥两根肋骨。也因为这两根肋骨的关系,飞哥的婚礼得以推迟了两个月。
飞哥住院期间,我去看了他好几次,这其中大嫂每次都在照顾着。令我印象最深的是第二次,那次是在下班后,武哥给我打来了电话,叫我替他买个果篮,去慰问一下飞哥。在电话里武哥嘴硬,他说让我去慰问的不是飞哥,而是飞哥的两根肋骨,他觉得飞哥他并没有打错,打错是那两根肋骨。
我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当时飞哥病房内的灯已经熄灭,这就表示飞哥已经进入了睡眠状态。飞哥住的是间单间病房,里面有两张床,一张是病人床,一张是看护床。我拧开把手轻轻推开了门,把果篮放在了看护床上,接着看着飞哥那张熟睡的脸,我脑海中萌生了一个恶作剧,打算上趟卫生间洗把手,然后用手上的水珠甩在飞哥脸上,以作叫醒他的方式。毕竟我身上还带着武哥的任务,不能白来。
走进了卫生间,我把手对在了水龙头的感应器前,哗哗的流水声将周围一切的声音掩盖。当我把手从感应器前挪开的时候,女厕内传来了大嫂的声音,她似乎在教导着她的女儿,我听见她说:
“欣欣今天你叔叫你,你要跟他说话好吗?”
小女孩说:
“不好。”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不想和他说话。”
“欣欣你别这样,看在你叔给你买的那些衣服和好吃的的面子上,对你叔好一点可以吗?”
小女孩的语调中透露着委屈,声音也大了许多,她说:
“他又不是我爸,我为什么对他好?还有他给我买的那些东西我才不稀罕呢,他要的话我可以随时还给他。”
对话到这停顿了一分钟左右,我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再有声音的时候,小女孩已经哭了。大嫂说:
“欣欣有些东西你还太小妈妈不要求你懂,但你迟早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是花心的,所以你要在他们对你还有意思的时候尽可能的向他们要东西,这样日后你才能不会觉得吃亏。”
从女性的立场去思考,我无法否认大嫂对她女儿的教导是一定错误的,但这些话如果应用在飞哥身上,我觉得有些过于残忍了。我怕大嫂会突然从女厕出来看见我,为了防止双方尴尬,我赶忙离开了卫生间。再回到病房前的时候,里面的灯已经亮了,飞哥正靠坐在床头刷手机。本来我准备了一肚子的玩笑话要和飞哥开,但听见大嫂和她女儿的对话后,我一点心情都没有了。那时我心中隐隐有种预感,飞哥的婚姻注定是一场悲剧,关键的是我又没有办法阻止,那种无力感感觉就好比你目睹一个人跳楼后从高空中坠落一般,你虽知道等待他的只有凄惨的死路,可你又没有办法为他做些什么。
在病房门前踌躇了一会儿后,我推开了房门,飞哥见是我,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微笑,接着他瞄了一眼看护床上的果篮问我:
“不是上次和你说别买这玩意了吗?”
我告诉他:
“是武哥让我买的,他让我慰问一下你的那两根骨折的肋骨。”
这时大嫂领着她的女儿进来了。看见那小女孩,飞哥像是打上了一针兴奋剂一般,立马来了精神,他把腿从棉被中抽出,身子因为骨折肋骨的关系只能缓缓地向右侧的看护床转去,然后他伸长胳膊够过来果篮,撕开上面的保鲜膜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火龙果递向小女孩。小女孩连看都没看火龙果一眼,就把脸扭向了一边。见状飞哥一脸尴尬地笑道:
“怎么,欣欣不吃火龙果吗?”
“不是不吃火龙果,”小女孩赌气似得说,“是不吃你给的火龙果。”
大嫂当即怼了一下小女孩的肩头,她厉声说道:
“不许和你叔这么讲话!”
委屈的泪水瞬间在小女孩的眼眶里涌动,她原地跺了一下小脚,转身一溜烟儿从病房里跑了出去。
“干嘛打孩子?”
说完飞哥站起身,准备出去追小姑娘,但被大嫂用胳膊给拦住了。他们两人针对小女孩的问题发生争执,大嫂说小女孩太不听话了,飞哥说那也不能打孩子。我夹在他们两人之间显得有些多余,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病房,打算去看看小女孩怎么样了。小女孩当时坐在医院走廊右侧尽头的一把长椅上,我走到她身边时,她正双臂环抱,脑门枕在上面哭鼻子。起初我并没有和她搭话,我是等到她从哭泣变成抽泣才问了她一句:
“你真的那么讨厌你叔吗?”
小女孩抬起脑袋斜眼看了我一下,她说:
“你是谁?”
我告诉她:
“照正理你应该管我叫叔,但我更希望你能管我叫哥。”
可能是叔这个称呼勾起了小女孩内心的伤痛,她愤愤地冲我“哼”了一下,脑袋又重新枕在胳膊上,继续哭泣。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因为老旧的关系,变得不再是那么的明亮,那个时间点医院寂静的似乎掉在地上一枚羽毛都能听见回响。我和小女孩也算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了,我对她说:
“其实我挺能理解你的,想当初我像你这个情况的时候,闹得差点把家里的房盖给掀了。”
小女孩很聪明,听出了我话中所表述的意思。她用袖口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注视着我问道:
“你妈也和你爸离婚了吗?”
我说:
“对,那时候我也像你这般大。”
身为过来人的缘故,我很能体会小女孩的心情,也知道该如何的去安慰她。我很有耐心,小女孩也有心听,就这样我们俩很快打成了一片。解开防备后,小女孩饶有兴致地问了我很多关于我父母离婚的事,这是我最不愿视人的疤痕,但对于她我还是很愿意如实奉告的,一是因为拥有相似经历的我们能互相理解,二是我知道这对她会起到很好的心理安慰效果。
说真的,要不是后续发生的一些事,我是真心的喜欢这个小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