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钱换存好了，方明澈朝他爸摊开手，“爸，户口簿我用一下。”
他和颜颜的户口已经从学校的集体户口迁出了，一个月内得找到地方接收。
不然他们父女就成黑户了。
方父还余怒未消，“老子只听说过拼了命农转非的。竟然还有你这样非转农的，还带累自己女儿！”
他孙女儿原本生来就是居民，有商品粮吃的。
每长大一岁，供应的口粮就多相应的斤数。如今全没了！
转户口的事也办妥，方明澈就没什么事了。
回到家，颜颜偷偷问他，“爸爸，我们真的要去找妈妈了？”
“过了明天元宵节就出发。”
正月十六早上起来，方明澈大力活动了几下身子。
他挨打足足两天了，正常活动基本已经无碍。穿得厚实，坐在座椅上也还好。
他直接把颜颜用大花色的背带背到背上，然后左右手都拎着大箱子。
一个是藤编的，一个是木头的。
好怀念有轮子的大行李箱！
他穿着军大衣，拎着两个大箱子，用花背带背着女儿离开的这一幕，引起了四下围观。
锄地的都停下来，把下巴搁锄头上看着他这个......奇葩！
路过的人也停下来，要笑不笑看看他，“上BJ了啊？”
“是啊。”
他买了一包好烟，在支书那里开到的、带女儿去BJ探亲的介绍信。
规定的归期是半个月后。
村里人都晓得他是准备带着女儿去当盲流的。
好些人肚子都笑痛了。
不晓得这读书人是不是书读多了，把脑子都给读坏了。
堂哥给找了去市里送货的顺路车。
方明澈坐中巴到县城找到堂哥，堂哥把托人买到的火车票递给方明澈。
又把他指定要的鸡蛋糕、苹果、保温水壶等用一个褡裢装了递过来。
这些东西也只有黑市上才好弄到。
去副食品站买的话，都需要票据。
而且还未必有现货。没货人家售货员就只有一句‘等着吧’给你。
看方明澈左右手都拿满了，他蹙眉道：“你下了车怎么拿？”
“不重，挂脖子上吧。”
市里还没有三轮车，只能肩背手扛。
这种时候最能感受到服务行业的巨大好处了。
堂哥叹口气，然后对司机道：“小宋，这我堂弟跟侄女。你把他们送上火车吧。”
火车票是硬座票。
没办法，如今普通人买不到卧铺票，只有硬座。
卧铺是提供给干部出差的。
而且，有位置就不错了。好些人还是买的站票呢。
这司机是方明峰带出来的学徒。
他虽然比不上堂弟桃李满天下，鸟铳都能借到。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好的，师傅。师叔、小师妹你们坐好。”
两个箱子被小宋塞到了座位下。这是特地把后面加塞了一点，留出来的空间。
方明澈把颜颜从背上解下来，“跟四伯再见！”
颜颜倒是挺兴奋的，她也还不知道她爸挨了爷爷打。
这种丢面子的事，方明澈能让自己闺女知道么？
小姑娘当即挥手道：“四伯再见。”
“再见。路上照顾好孩子！”
“知道了。”
堂哥压低声音，“你到了地方就拍电报给我。我把钱给你汇过去。”
方明澈目前有两千出头。
嗯，自行车他卖给同事了。就报名那天，同事拿着收了钱的收据找他大哥拿的车。
他大哥算是顺道帮忙送了一下货上门。
那500块是该还给他爸的。
但这车他转手卖了120，肯定不能平白便宜他大哥啊。
他有点大哥的样子还差不多。
这样一来，就凑够了2000整，还有几十块富裕的。
火车票不到三十块，买零食、保温水壶花了十几块。
他存了1900块，身上还剩了一百一十多看家。
不敢带那么多现金出门。回头到了BJ取汇款单。
堂哥不会觊觎他这1900块。
不是说不动心，但不至于为此就坏了道义和兄弟情谊。
而且堂哥是真心觉得方明澈恐怕不是池中物。
这钱他还真不敢托给别人。
亲哥，拉倒吧。回头直接说没这回事，他找谁去？
至于亲爹，搞不好就帮他保管了。倒是不会不认账，但绝对不会都汇给他、纵容他乱来。
县城去市里三个小时。就是路很烂，一晃一晃的。
方明澈把被颠得皱眉头的颜颜抱到腿上，“上了火车就好了。小宋，给你添麻烦了啊。”
“没事儿，师叔您甭客气。”
方明澈笑了两声，“你还真叫我师叔啊？”
中午吃饭，是他买的单，给叫了俩荤菜。这在当下很拿得出手请客了。
吃过，小宋就直接开车送他们去火车站。
方明澈把停车费给他付了。他就帮忙提了一个箱子，又拿上吃的东西把父女俩送上了火车。
方明澈又是把颜颜绑身上了。而且是挂在身前，省得搁身后被挤到。
上车的时候是真挤。
列车员看他带着孩子、提着箱子，还用手把其他人隔开了点，“给带孩子的这位男同志让一让，莫挤到孩子了！”
方明澈站上去了就道谢，“同志，谢谢您了啊！”
他买了月台票，小宋直接给他们送到了火车上，帮着把两个箱子放到行李架上。
就在方明澈视线范围内。据说火车上经常有把别人箱子提走的人。被发现就说自己眼花，拿错了。
“小宋，太感谢了！下次回来看你。”
“师叔不用客气。小师妹再见——”
“小宋哥哥再见！”
颜颜没坐过火车，有点好奇，东看细看的。
她没有自己的位置，这一路只能坐在爸爸腿上。还好，座位是正着坐的，不是倒着坐。这样不容易头晕。
方明澈试了一下，背上的伤在可忍受的范围。穿得厚实，又过了两天，不是很明显了。
火车很快动起来，方明澈呼出一口气。
他找村里的赤脚医生也包了药，如今只希望颜颜这一路不要生病。
要坐三天两夜呢！
好在这孩子体质不错，几个月都不会得一次病。
他准备去打开水都把女儿带上。
火车上龙蛇混杂的。万一走开一下回来，女儿不见了他非得哭出来不可。
“爸爸，什么时候可以看到妈妈啊？”
“天黑第三次，我们就到BJ了。然后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我们就去找妈妈。”
颜颜道：“天黑三次啊。”
好像有点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