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男女主童年

奚风的出身,从一开始就是个谜。

传言他的母亲奚锦,曾是镇上家喻户晓的高考状元。那一年,她以全省第一的成绩考入名校,成为镇里所有人引以为傲的传奇。后来,奚锦顺利拿到奖学金,远赴国外深造,从此杳无音讯。

有人说她在国外发展得很好,也有人说她嫁给了一位财阀富商,再也没有回过这个小镇。

然而,一个雨夜,奚锦的父母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们打开门,发现门口放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婴儿哭声嘹亮,身上盖着一块薄薄的毛毯,怀中还放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只写了两个字:奚风。

老人们惊愕地抱起婴儿,然而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看到了新闻——奚锦自杀去世的消息。噩耗如雷霆炸响,瞬间击碎了他们所有的期望和幻想。

小时候的奚风,没有妈妈的照顾,爸爸也不知所踪。

总是穿着不太光鲜的衣服,身上挂着新旧交替的伤口,性格倔强又孤僻。

每次操场上,其他孩子玩得热火朝天,他却总是独自站在角落,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热闹的场景,眼神里藏着与年龄不符的疏离感。

周水水是班上另一个安静得常常被忽略的孩子。

由于父母工作繁忙,她幼时生活在爷爷奶奶家。她的爷爷有耳疾,从未到学校去过,而奶奶因为不识字且视力不好,每天的主要任务就是为周水水准备早饭、送她上学。

至于与老师、同学家长之间的交流,几乎没有,这让周水水在学校显得格外孤单。

周水水性格非常温和内向,不爱争抢,活动时动作总是慢半拍,常常不小心碰到别人。班上的孩子有时会开她的玩笑,她只是低着头,不会反驳也从不争辩。

一天,操场上的课间游戏正进行得热火朝天,周水水在人群中努力跟着队伍移动,不小心被后面一个孩子撞到,脚步一晃,重重地摔倒在地。她的手掌擦破了皮,红红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就在她低头小声啜泣时,一个瘦瘦的小男孩走了过来。奚风站在她面前,低头打量着她,表情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开了口:“你为什么每次都只会哭?”

周水水抬起头,红着眼眶看着他,“我想他们不是故意的,我不能因为不小心摔倒了就和他们计较。”然后擦了擦眼角。

他蹲下身,低头看了一眼她红红的手掌,语气有些不耐:“不是故意的?他们撞到你摔成这样,你还替他们找借口?”

水水低下头,小声反驳:“可我要是计较,那他们以后就更不会理我了。”

奚风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像是在斟酌什么,然后开口,“你太笨了,不是让你和他们吵架,而是提醒他们下次小心点,别再撞到人。这叫礼貌,不叫计较。”

奚风冷哼了一声,站起身环顾了一圈操场,看着那些玩得正欢的孩子们,脸上闪过一丝不屑。他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的人听见:“你们撞到人了都不知道过来道歉的吗?有人摔倒了,你们看不到吗?”

几个孩子停下动作,回头看了他一眼,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中一个开口道:“我们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不是故意的就早该说声对不起。”

看着那群孩子低声道歉后继续玩耍的样子,奚风转回身,弯下腰伸出手,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快站起来吧,下次再被撞到,至少记得要人家说对不起。你什么都不说,他们就会觉得无所谓。”

周水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与她气质完全不同,充满自信并且年少轻狂的小男孩,周水水手心的疼痛似乎没那么明显了,心里也升起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温暖。

奚风晃了晃伸出的手,歪了歪脑袋:“怎么了?想继续哭还是站起来?”

“你以后可不可以保护我?”水水抿了抿嘴,低声说道,“我可以以后每天帮你带好吃的。”

奚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一声,伸手将她拉了起来:“行吧。”

那天,他们两个小手握在一起,指尖冰凉却互相带来了些许温暖。从那一天起,他们组成了彼此的“小小勇敢联盟”。

周水水每次来上学都会多带一份零食,虽然她嘴上不说,但她知道,小小的心意能让他短暂地从那种倔强又孤独的生活里感受到一丝温暖。

“这是什么?”奚风看着周水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白色团子,眉头微微挑起。

“这是立冬圆子啊,”周水水笑得一脸得意,“昨天我们家自己做的,可好吃了,快尝尝看!”她眼睛亮亮的,像是期待他能马上试吃。

奚风犹豫了一下,接过来,轻轻咬了一口,软糯的口感和淡淡的甜味让他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

“怎么样,好吃吗?”周水水凑近,满脸期待。

“嗯,还不错。”奚风点点头,语气淡淡,却让周水水瞬间笑得像朵花。

接下来的日子里,奚风逐渐熟悉了周水水带来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民俗食物。

冬至的汤圆,软糯香甜;腊八的粥,浓郁醇厚;早春的麦芽圆子带着微甜的麦香,春分的青团散发着软糯的气息……还有立夏的糯米狗,端午的粽子,每一份都承载着她精心准备的心意,带着温暖,轻轻落在他的手心里。

而奚风的生活,似乎总是免不了磕磕碰碰,似乎每一天都在和自己较劲。

周水水一边埋怨,一边掏出纸巾想替他擦掉额角的血迹。

奚风微微偏头,没让她碰到,却又没有走开。

“我教你过肩摔吧?”他忽然开口。

“什么?”

“叫一声师傅,我就教你。”

“师傅!”水水毫不犹豫,声音软得像棉花糖。

奚风似乎没想到她这么痛快,怔了一下,才半认真半敷衍地说道:“就这样,当有人从正面抓住你时,你要快速转身,将身体横在他面前。抓住对方的手腕,同时另一只手揽住对方的肩膀。弯腰降低重心,利用对方的力道将其翻过你的肩膀摔下。”

“那我试下。”周水水跃跃欲试,直接对着奚风来了一记不算标准的动作。

奚风被她拉得一个踉跄:“你能不能轻点?”嘴上嫌弃,手却抬起稳住了她的胳膊。

周水水和奚风的“师徒联盟”并没有持续太久。

一场意外的小事让他们分道扬镳,甚至连一句告别都没来得及说。

一天,课间游戏中,同学们被班主任喊去前面拿活动用品,

周水水兴高采烈地跑到老师站着的器材框前,伸手准备拿面前的跳绳。就在这时,她感觉身后的女孩宁月似乎也想要拿,她犹豫了一下,没有动手。

然而,就在她迟疑的瞬间,宁月突然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周水水捂着被打红肿的脸,疼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却不敢哭出声。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班主任明明站在她们面前,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奚风因为上节课被活动课老师罚整理海洋球馆回来,刚走到操场,远远就看见水水一个人缩在角落,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颤抖。

他皱了皱眉,快步走过去,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了?为什么捂着脸?”

她抬起头,小小的身影缩成一团,眼泪无声地滑落,她从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就是再调皮无理取闹,她爸爸妈妈也没舍得打过她一下。

水水捂着自己被打红的脸。男孩皱着眉,伸手轻轻把她的手从脸上拿开。

他的目光落到她微微肿起的脸颊上,沉声问:“是谁干的?”

水水摇了摇头,嘴唇抿得紧紧的还止不住颤抖,泪珠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却始终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你怎么这么弱,为什么不打回去?”奚风的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几分,但更多的是莫名而来的焦虑,“为什么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总能混得这么惨?”

他的话像针一样刺进了水水的心里,她抬起头,满眼泪水地看着他。

她从没见过他这么凶的语气,又委屈又害怕,眼泪刷刷往下掉。

她别过脸,抽噎着喊了一句:“你走开!”然后哭着跑走了。

奚风想解释,可看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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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宁月的妈妈,隔壁班的班主任,怒气冲冲地跑到周水水和奚风的班上,质问:“我们家宁月的脸被人用跳绳抽破了,还摔了一跤,下巴磕了个疤!是谁这么不小心,撞到了我们宁月?”

宁月站在她身旁,脸缠着绷带,样子滑稽又可怜。班里的孩子们忍不住大笑,奚风更是率先起哄:“猪头宁月!”一时间,教室里笑声一片,宁月气得眼眶通红,抱着妈妈哭着跑了出去,临走前狠狠瞪了周水水一眼。

老师找来周水水单独问话,语气严厉,试图从她口中得出真相。

“周水水,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故意拿跳绳甩到了宁月?”

水水低着头,抿紧嘴唇,一声不吭。老师换了种语气:“如果你承认了,老师可以轻处理,但如果撒谎,后果会更严重。”

水水的手紧张地捏着衣角,心里害怕极了,但无论老师怎么追问,她死也不承认和这件事有关。

老师气得拍了拍桌子,“不承认是吧,我现在就叫你的父母过来一趟!”老师转身拨通了电话,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怒气:“周水水的家长,请你们马上到学校来一趟,你们女儿出了点问题,需要沟通一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周水水的父母从市区赶到了学校。刚一踏进办公室,老师便一眼认出了水水的父亲——那是镇上赫赫有名的企业家。

原本紧绷的气氛瞬间有所缓和,事情也就这样不了了之。

然而,这次经历却让周水水的母亲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女儿转学到市区的幼儿园,由她亲自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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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的时候,周水水偷偷找到奚风,悄声问:“宁月她今天那副样子,是你做的吗?”

奚风抱着胳膊,漫不经心地回答:“怎么,老师和她都欺负你了,你还要替她们主持公道?”

出乎意料的是,周水水笑嘻嘻地迎了上去抱住了奚风:“谢谢你!”

说完她踮起脚,飞快地在奚风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害羞地跑开了,转眼不见踪影。

奚风站在原地愣了好几秒,耳尖有些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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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市区举办了一场幼儿园绘画比赛。

为了准备比赛,周水水特意跑到外婆家向外婆“偷师”学画。在外婆的悉心指导下,她完成了一幅气势恢宏的水墨画,题为《万马奔腾》。

她越看越满意,决定将这幅画上交。

第二天早晨,她来到学校无意间看到奚风的参赛画作——一幅画得坑坑洼洼的《月亮与宇航员》。

“这是什么啊,好丑哦。”水水忍不住嘲笑他。

奚风不屑地回了句:“你懂啥?”

然而比赛结果让所有人跌破眼镜。奚风的画得了市区第一,而水水的《万马奔腾》却因评委怀疑是成年人代画而落选。消息传来时,水水满脸委屈。

放学后,其他孩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玩耍,水水低着头,声音闷闷地对奚风说:“恭喜你,是第一名。”

奚风歪头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问:“怎么,输了不开心?”

水水听到这话,差点哭出来:“你觉得我的画很差吗?为什么连宁月画的草莓都能得奖,我的画却什么都没有?”

奚风看了眼她的画,落款处的签名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个是什么?你的名字?”

周水水看向他指的地方:“对啊,这是我的名字横过来,就像海鸥在天上飞,自由又无拘无束。”

奚风沉默了儿,低声说:“你画得很好。”

水水愣住了,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个冷酷的小男孩,居然会夸人?

奚风岔开话题:“今天教你打响指吧。”

“打响指?”水水皱着眉,不解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呵呵,奚风笑了笑,拉起她的手,把她的食指搭在中指上,又轻轻掰了掰,调侃道:“你的手这么软,肯定能学会。”

他示范了一遍,清脆的响指声在她耳边回荡。

水水瞪大了眼睛,试了好几次,终于发出一声清脆的响指。

水水瞪大了眼睛,试了好几次,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忍不住笑了。

“徒儿还不算太笨。”

“但是你要记住,不要骄傲,只有内心谦虚的时候才能成功。而且……第一次就能打响说明你运气不错!”

他趁机拿走了她书包边的画,朝她挥了挥手:“小徒儿,这画我要了。”

多年后,周水水每次回忆起这段时光,总是会被逗笑。

但这段记忆到这里也就戛然而止。她甚至连那个男孩的名字和模样都逐渐忘记了。

老师的那次“兴师问罪”,反而让水水的父母知道了她在学校里受到的委屈。

他们震怒之余,更加坚定了把她转到市区最好的学校读书的决定。

那天,水水来不及告诉奚风,就被家人带走了。连一句告别都没来得及说。

曾经一起分享的零食、偷偷藏在书包里的画,和在幼儿园里的小小勇敢联盟,就此被时间封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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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

奚风特地口袋里揣着几颗糖果走进教室,却发现水水的座位空了。

他在操场找了一圈,墙角、长椅下、水水常躲的地方……都没有她的影子。

“她去哪儿了?”他问了旁边的同学,却只得到冷淡的回答:“听说转学了。”

奚风怔怔地站在那里,过了许久,他转身走回教室。

“连句再见都没有。”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盯着窗外嘀咕着。

“她走了也好。离开这里,去更好的地方,也许就不会再被人欺负了。”

尽管自那以后很多年两人不曾见面,但奚风始终记得那个躲在角落抹眼泪的小女孩。

偶尔想起她时,他会嘴角上扬,却又很快掩饰住那一丝笑意。

那段短暂的“联盟”,成为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