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上报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宝岛省会地方不大，人口不算多，关系复杂，稍有些风吹草动，全城皆知。

一辆红色的铃木 K50缓缓在中华商场附近停下。

在宝岛的街上，机车随处可见，外国品牌大多来自日本，像本田、铃木、山叶，本土品牌则有三阳和光阳。

有那么个顺口溜：“本田载货，山叶载祸，铃木载查某（女人），三阳载佛祖！”

联合报社的汪小敏风风火火地赶到了事发现场。她二十来岁，刚从台大毕业，便顺利进入报社工作，成为了一名实习记者。

在报社是一个卑微的新人，在外面那可是大报社的记者。她身子轻盈，眼神中透着自信，顾盼之间，快速打量着四周。

很快，她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三轮车摊位，高矮胖瘦的两人正忙碌地在那儿卖奶茶。

汪小敏嗒嗒嗒踩着皮鞋快步走了过去，她自恃是大学生，心高气傲，有些不好意思插队，便默默地站在队伍后面，耐心地等。

此时正值下午，天气有些闷热，摊位前人声鼎沸，慕名而来的人很多，大多是充满活力的年轻人。

汪小敏站在队伍中，微微皱着眉头，心中既期待又紧张，时不时踮起脚尖，望向摊位的方向。

她之前找当大盖帽的同学调过资料，这个叫周朝先的家伙是文山帮前任战斗堂堂主，打架非常凶，如今声称退出帮会，希望他已经从良了。

“给我一杯珍珠奶茶，谢谢。”

“哦，一共三块钱！”

周朝先招呼胖子抓紧制作，他把钱放好。有了昨天的事件，今天生意特别好。

他一直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就自己在上班，为什么明明是上班时间，还有这么多人逛街。

这些人就像NPC，每天在街上晃荡，到你这买杯快乐水，然后扭头就走，没有一句废话。

“你怎么想起卖奶茶了？”

“没什么事做呗！我也想进入税务局，想在银行上班。谁让咱又穷又没学历呢！”

“你是因病退伍的吗？得的什么病啊？”汪小敏追问道。

“不知道，持续半年的昏迷，时不时发烧。”

“都说你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为什么在江湖上从业了？”

周朝先听一会就感觉不对味了，疑惑地抬头看向这位顾客，二十来岁，戴着眼镜，很文静。身着白色衬衫，搭配着灰色裙子，身材略显平板，胸前还挂着一台相机。

“你是警总啊？问的这么细。”周朝先半开玩笑地说道，谁都只知道每个宝岛人心里都住着一个警总，在戒严时期不敢乱说话。

汪小敏脸一红，内心有些紧张，她深知自己在提问技巧上，与那些经验丰富的老记者相比，差得太远了。这时候不亮身份，也不行了。

“咳，我是联合的记者，我叫汪小敏。想对您做一次采访。”

“小周古早冰摊”一下子安静了，记者，在这个时代还是非常正能量的职业，受人崇敬。要是谁能在报纸上被报道，绝对能在外面吹牛了。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人结婚都要花钱到报纸上做一个公告，报纸是很神圣的。

陈良琦挺直腰板，用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整理衣襟，挤到死党的旁边，结巴地说道：

“我……我叫陈良琦……勾陈的陈……良民……”

周朝先闪过数个念头，他不慌不忙地擦了擦手，脸上绽放出热情的笑容，与对方轻轻握了一下，说道：“哎呦，那太好了。您这么年轻就当上了记者，一定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吧？”

汪小敏看到对方笑起来是个阳光大男孩，待人态度和善，与资料里那张追着马埔帮的人砍杀的照片中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她微微愣神，缓了缓神才说道：

“额……我们聊聊。”

周朝先让胖子看摊，他和女记者到一旁接受采访。

汪小敏很直接，拿着笔记本就开始问：“您能说说因病退役，再到卖奶茶的心理转变吗？”

这时候的老周自然不能以烂怂的大雁塔的方式介绍自己，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

“当然是很遗憾了。每个男人都有当兵的梦想。不过我自从病退后，也不能在家当闲人。我有好几个干爹等着我养老送终。我需要凭借双手去赚钱，去改善生活。”

“嗯，这就对了，不能自暴自弃。后来怎么想到卖奶茶呢？”

“机缘巧合，我小时候喝过奶茶。正好现在是夏季，我就想省会市民总喝果汁、可乐实在是单调。就微创新了珍珠奶茶……”

周朝先大谈眷村的饮食文化，因特殊的原因全国的饮食都浓缩到了一个村里。他的珍珠奶茶就是这么产生的。

“你怎么会去混社团？”汪小敏见对方放松警惕，立即打断道。

“额……那时候年轻不懂事，以为是时髦威风。自从我接受常公的教导，我觉得人要庄敬自重，处变不惊……”

咦？浪子回头？汪小敏被对方俊朗的……诚恳的话语打动。她心想，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确实应该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

“你怎么想到创作这样的歌曲呢？东北民谣，我记得没错吧？”她接着问道。

周朝先思索一会，这似乎是一个机会，借着联合的平台，不仅能让甜水摊全岛知名，还可以让自己出名。

他清了清嗓子，组织好语言后，继续说道：“我有记忆以来，我们年轻人一直在追逐舶来文化。喝着咖啡，唱着ABC，我就想，我们自己的歌在哪里？”

“那你怎么构思的呢？”

“我没有回到过祖国大地，更没有回到过东北，可我听到过父辈们的只言片语。寻根一定是我们这一代人的精神追求……”

周朝先在梦中看到过，宝岛因为外部环境的影响，西方文化大面积入侵。强烈的失落感促使了年轻人在文化上创作属于自己的东西。

文学方面的现代诗论战与乡土文学论战，音乐方面就是“现代民歌运动”。

周朝先不知道现实中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他内心深处无比希望推动这场属于年轻人主动为社会发声的运动。

“我们要有一场属于我们的现代民歌运动，唱响我们自己的生活。而不是效颦西洋、东洋的生活！”

听到周朝先最后说的话，汪小敏有些震惊，她意识到，这已不是一个简单的励志故事，而是在挑战某种文化上的权威。

这篇报道一旦推出，必定会引发一场激烈的大辩论。会不会触碰某种红线？会不会带来不美好的影响？

她忽然觉得还是摆烂比较好，审核还是交给主编吧！

汪小敏又问了陈良琦一会，印证周朝先有没有夸大。没想到胖子更是牛皮吹上天，把老周说成，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人物。

这马屁拍得那叫一个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