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奶奶是一个苦命人。
十五岁嫁人,十六岁难产,险些丧命!
十七岁时大儿夭折!
十八岁再怀孕,诞下一女,又夭折!
村里人都传她是丧门星,生一个克一个,不生就要克丈夫!
幸得丈夫信任,这才没有遭受欺凌!
后来闹旱灾,几亩薄田颗粒无收,夫妻二人全靠上山砍柴卖柴,这才得以维持生计。
二十岁那年,刘奶奶第三次怀孕,再次诞下一个男婴。
他们悉心照顾,却又逢蝗灾,二儿子也夭折!
刘奶奶几乎崩溃,幸得丈夫不离不弃,这才度过难关。
往后数年,刘奶奶和丈夫为生活奔波,直到三十岁那年家境变好一些,才又孕育了他们第四个孩子。
这一次,还是男婴,健健康康的成长。
可孩子才刚三岁,她的丈夫就因为上山砍柴时遭遇猛虎,丢了性命!
没有了丈夫的庇护,丧门星的谣言又在村子里流传开来!
孤儿寡母,受尽欺凌!
又是一年大旱,满村人逃荒远去。
唯独刘奶奶和她的儿子留了下来,母子一同上山,砍柴为生。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十多年,直到她的儿子可以独立上山,刘奶奶才在家中后院开垦荒地,种得两亩薄田。
刘奶奶操劳一生,病痛缠身,原想着等活到儿子娶妻,就可以含笑九泉。
不曾想,上山砍柴的儿子突然就失踪了!
她拖着病躯,翻山越岭,苦寻不得,几乎哭瞎了一双眼睛!
“请玄灵观的仙长保佑我儿,求求你们了……”
屋檐下。
李洛和姚窕几乎同时睁开眼睛。
他们对视一眼,都是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同情和怜悯。
“一个人怎么能这么辛苦!”姚窕抿唇,心里堵的厉害。
她自幼锦衣玉食,吃过最大的苦,便是练功的苦。
她无法想象,若是换成自己,该如何熬过这些艰难的坎坷!
李洛轻轻点头,刘奶奶这一生的确是太苦了!
夭折三个孩子,第四个孩子眼见要长大,丈夫又死了。
眼见孩子要成家,孩子又失踪了。
麻绳专挑细处断,这接连不断的苦难,实在令人窒息!
念及此,李洛不由得转头看向后院。
他曾经被当做药人培育,被放血,被残忍抹去记忆,又惨遭抛弃!
他曾经逃荒数百里,险些成为凶徒锅中菜人!
苦难,就如同一场倾盆大雨。
他在其中淋得湿透,浑身冰凉僵硬!
是师祖将他从这苦难之中解救出来,迎来改变命运的机会!
若他未曾遇见今夜之事,那倒也罢了。
可他既然遇见了,要让他不去理会,任由苦难滋生,他真的做不到!
“随心自在。”
莫修缘那懒洋洋的声音,忽然在李洛的耳畔响起。
李洛闻言,不禁深深吸气,坚定心中所想!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如今他虽然未有兼济天下之能,但是至少,他可以为刘奶奶撑一把伞!
“我要下山,去为刘奶奶寻回她的儿子!”
姚窕听见李洛之言,似乎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青松道长宽厚仁慈,他的弟子,当然不该是铁石心肠之辈!
虽然悬镜司的职责是降妖伏魔,但她回想刘奶奶这一生辛酸,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冲动!
“我和你一起!”
“好!”
两人一拍即合,也不啰嗦,不等明日一早,趁着夜色就往山下去了。
因为他们都知道,刘奶奶年事已高,经不起煎熬。
他们越早将人找回来,于刘奶奶而言,就越早放下悬着的心。
不然活生生的人,迟早要被苦难生生耗尽最后一点心血!
在下山的路上,他们还不忘简单交流先前从铃声之中所获取的情报。
“刘奶奶家就在白龙山南不远,我们现在去了解情况,兴许明天就能把她儿子找回来。”
姚窕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计划如何将时间充分利用起来。
李洛走在后面,听见姚窕之言,若有所思,忽然停下脚步。
姚窕又走两步,察觉到李洛没有跟上,不禁转身,“怎么了?”
李洛抬眸和姚窕对视,问道:“最初,是谁先发现白龙山上疑似有神药问世的?”
姚窕听见这个不相干的问题,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答道:“博山王氏。”
李洛转头看向南方,“是他们的族人自己在白龙山发现了线索,还是通过别人之口了解到了此事?”
姚窕接着答道:“我听说,最早是有在白龙山附近砍柴的樵夫嗅到奇香,消息传到博山城后,王氏才……”
话未说完,姚窕便忽然停下!
她似乎是明白了李洛的意思,有些吃惊道:“你是说,那个樵夫可能就是刘奶奶的儿子?!”
李洛轻轻点头,“我的确是这么怀疑的。”
刘奶奶家住白龙山附近,她的儿子常年在白龙山附近砍柴,很有可能就是最先嗅到奇香的樵夫!
他在去距家最近的博山城卖柴时,随口和熟悉的人提及此事作为谈资,可能性也并不小!
王氏偶然听闻消息,怀疑有神药问世,因此让刘奶奶的儿子带路,又将人扣押的可能性,更是极大!
再从刘奶奶的儿子失踪的时间,以及神药问世的消息流传出来的时间来看,这绝对不是巧合!
姚窕细细思索,有些迟疑道:“只是,这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而已。”
李洛沉吟片刻,提议道:“博山王氏之人就在山上,我们可以先拐个弯儿去问一下。”
世家凶残,他是亲眼见识过的!
害人性命,只在顷刻之间!
不去走一趟的话,他这心中始终难安!
姚窕闻言当即答应道:“那我们就去走一趟!”
说罢这番话,姚窕便径直转身,往林中去了。
李洛跟在姚窕身后,望着姚窕那飒爽的身影,不禁轻笑一声。
姚窕转身,“你笑什么?”
李洛答道:“我原以为,城中的贵人都是自私自利、狂妄自大之辈,倒是没想到银镜使如此急公好义。”
姚窕闻言,秀眉一扬,“莫非,昨夜见我时,你想也摔我一个跟头?”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
姚窕从不曾听说青松道长有一位弟子,当然要好好调查一番李洛的来历。
这一查,难民营中发生的事情,自然是瞒不过她。
姚窕想到李洛在难民营时慷慨激昂之言,忽然展颜一笑。
肆意的笑容自嘴角弥漫,宛如月华荡漾,英气逼人的脸庞也在这一刻变得清冷柔和,惊艳山林夜幕。